蓝京暗示的意思是,关于郁杏子与局委员惠铁生的关系基本明牌,对方有很多种办法来证明,没必要绕这样一个大弯紧揪着刘兵涛不放,退一步讲,刘兵涛能证明什么?
刘兵涛不过区区市精神病院院长,又不是负责接生郁杏子的儿童医院院长,台面上他跟惠铁生没有丝毫联系,因此不具备证明资格。
也就是说,刘兵涛的份量达不到对方派冷鳄团顶级杀手程度,最起码,总得是遥泽市委派到京都调查的处级干部吧?
“是啊……”
郁杏子也歪着头不解道,“除非,除非当初路主任把我的出生证明等原始材料交到你手里?”
“没有没有,那等重要的东西肯定由路主任保管最安全,”刘兵涛摇头否认道,然后加重语气道,“逃亡路上我也反复揣摩,感觉连绿野药厂案都没人提起,且杏子堂而皇之当上省城区长,我那点小事儿还算事?想来想去可能只有一点……”
刘兵涛有点犹豫地看看郁杏子等三人,道,“荷莲岛发生骚乱前一天,我跟市正府办的莫小米秘密见了次面……”
“什么?!”
蓝京正拿着杯子喝茶,“咣当”,杯子落地;秦铁雁则一跃而起坐到刘兵涛身侧,满脸峻色地问:
“为何见面?她有没有东西交给你保存?!”
“别吓着刘院长!”
郁杏子忙不迭解释道,“他俩……他俩对莫小米有着特殊的感情……”
“没事没事,我知道她死得很惨,”刘兵涛道,“应该说她对自己危险处境是有预感的,所以约了我见面——此前我曾帮过她,包括打探绿野药厂的秘密、寻找适当的潜入者等等,彼此建立起充分信任,她特别委托我照顾好她妹妹……”
蓝京和秦铁雁又双双“啊”了一声,心里更加失落悲凉,原来,原来绕了半天他俩并非莫小米最信任的人!
刘兵涛道:“她说妹妹比较单纯,脾气又犟又执拗,听不进去别人意见,凡是认准的事哪怕钻牛角尖也要干到底,八匹马都拉不回头……”
“说得一点没错。”秦铁雁苦涩地喃喃道。
“那天见面说了什么?”蓝京紧扣主题问道。
“很多,一个多小时都是她在说,我几乎插不上话……”
刘兵涛道,“她说已有确凿证据证明绿野药厂利用人体做药理试验,其中很大部分来自各地精神病院患者,正常药理试验从最低量开始一点点增加剂量,绿野药厂却从顶格剂量开始做然后一点点减,人命在他们眼里分文不值,在意的只是能被人体接受的最强药效;她说绿野药厂伤天害理的做法并非个案,据调查根源都与跨国医企健邦集团有关,凡它旗下药厂都被授意或暗示走这样的捷径,以快速推出适合内地人群体质的药品,快速抢占市场!”
秦铁雁点点头道:“千真万确,请继续。”
刘兵涛道:“她还说在总结汇报绿野药厂及健邦集团问题过程中遇到困扰和阻力,她不甘心,仍想着尽最大努力去说服推动,但这么做存在一定风险,所以她想拜托我两件事,第一就是刚才说的代为照顾妹妹莫胜男,很抱歉我没做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第二件事呢?”
蓝京和秦铁雁急不可耐地双双问道。
刘兵涛目光在他俩脸上扫了扫,道:“她说万一自己遭遇不幸,有位姓秦的警察必定会追查到我头上,毕竟通话记录都在,她让我转告一句话,现在也算是莫小米的遗言吧……”
说到这里已将所有人的好奇心提到峰值,刘兵涛停顿数秒钟道,“请秦警官牢牢记住大三那年买的演唱会门票票根号。”
宿舍里死一般寂静。
半晌蓝京打破沉默道:“就这句,没……没说别的?”
多想莫小米也给他留句遗言,哪怕与案情无关。
刘兵涛缓缓道:“让蓝书记失望了,别的没有,我很惭愧事隔这么久才遇到秦警察,那夜的事把所有一切都搅乱了,路主任又警告我不准与七泽任何人联系,所以……”
“没事,我们理解。”蓝京强打精神道,心头却是千般沮丧、万分失落。
此时秦铁雁恍若傻了,神情呆滞,两眼发直,嘴里念念有辞道:
“演唱会……票根……号码……票根……票根……”
蓝京没好气道:“你记不得吗?你怎会忘掉?那天傍晚你高兴成什么样子似的,结结巴巴说小米终于答应跟你约会,还手舞足蹈说羡慕我吧嫉妒我吧祝福我们吧,结果呢,小米让你连夜到省体育馆排队买香江歌星演唱会的票,可怜啊,你裹着大衣在寒风里抖抖索索站了五个小时,好不容易买到两张票,小米接过去轻描淡写‘谢谢’,后来也不知跟谁看的,反正你冻得连发三天高烧!”
郁杏子忍不住“卟哧”一笑。
秦铁雁恨恨道:“从时间节点推算,当时很可能和张寓宸好上了,妈的,想想就窝心,妈的!老子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一千六百块钱,结果喂了狗,妈的!”
“八百块钱一张票啊,太贵了!”
刘兵涛连连摇头,深为他的痴情而不值。
蓝京道:“你没看成演唱会,票根总该留着纪念吧?毕竟花了那么多钱。”
“哪有票根?被她玉指轻轻一拈,都从我手里拿走了,”秦铁雁郁闷地说,“我又不报销,不可能事后找她要票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