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老厉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唉……”
聂华辉低低叹息,“英奇理解我其实有很多无奈,很多违心吧?”
武英奇微笑道:“华辉书记如果一声令下率土之滨莫敢不从,那体制上下又要往另一个方面忧虑了。”
“是嗬,制衡与妥协无处不在,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正治现实,”聂华辉道,“不过有个原则要牢牢把握并始终坚持,那就是信仰、纪律和底线!政者,正也,古人说‘人生如屋,信仰如柱,柱折屋塌,柱坚屋固’,唯有坚定理想信念、践行初心使命,才能在诱惑时不越线不逾矩,守住党员领导干部应有的本分。”
“一步登天的诱惑……”
武英奇喟叹道,“华辉书记看似起码的要求在它面前何其脆弱,简直不堪一击。”
聂华辉深沉地说:“所以必须文武结合,加治县本力度巩固治标成果,准确把握惩与治的辩证统一关系,构建科学、严密、有效的治理长效机制……英奇回去后,”他抬腕看表,“通知那个储衍明天上午谈话,内容嘛……”
“哦,”武英奇心领神会道,“内容围绕换界会议相关筹备工作,也略带提提关于加强投票组织程序与管理、严厉查处拉票串票等行为的措施,估计他今晚睡不着,明天谈过话后更睡不着。”
“他睡不着,我们才能睡得着……”
聂华辉点到为指不再多说,比如要求老厉今晚开始实施对老乡会所有成员全方位监控,与安排武英奇晚上通知明天谈话的联系,又踱了会儿,聂华辉望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道,“最后一批省部级人事调整不能再拖,否则筹备工作都将受到影响,早落地早安心,英奇觉得呢?”
武奇英很有技巧地答道:“我也没料到围绕七泽、朝明、东吴等省班子人选争议那么大,两个月了都没达成共识。”
“富庶之地,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寸土必争!”
聂华辉道,“争论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一定程度地存在,前提要顾全大局,换界会议要倒计时了还要争,那就不好了……有人在我面前说金全友当省委书记会把七泽变成米国人的代理工厂,我说金全友真能做到,我个人担保他连干两界!拿一个省出来给欧美发达国家打工,融入国际产业链,只要能从中学到技术和管理并不是坏事嘛。”
“全友被我所累,唉……”
武英奇道,“全友在上高的正绩有目共睹,偏偏就有同志专门找碴,城市先发展起来抨击城乡差距太大;工业化水平提高了,骂他漠视农业恶化环境,到了七泽也是,反正总能挑出错来。”
“英奇也被我所累,一脉相承,”聂华辉道,“虽然你也做过金全友思想工作,后来我想了想,还是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正好未定名单里有一个老乡会成员,那个先拿掉!有储衍谈话在先,他也鼓不起勇气找京都要说法。”
抓住一个软肋连环出击,继而走活满盘棋,聂华辉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当晚,储衍接到武办通知,明天上午十点半到海子谈话,具体谈什么,一个字都没提。
如武英奇所料,储衍吃了一粒安眠药都睡不着。
傍晚秘密投票排名,神通广大的储衍很快就打听到了,当得知高靖“力压”燕志毅、刘家冰、邝玉亮跃居第七,心里“格噔”一声,感觉非常不妥。
别的暂且不论,正务院副理得票居然比常务副理还高,在京都尤其局委员正治圈里几乎不太可能出现,哪怕邝玉亮此次换界必退,可正如同样全退的聂华辉得分照样第一,根本无关人气与声望,而是官场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霎时隐隐觉得主子对投票排名有点患得患失,而自己以及相关方面又用力有点过猛,好像,好像被看出破绽来了!
当然武英奇身兼数职,最有可能找自己了解和部署换界会议筹备工作,但局委员日程往往提前两三周甚至更长时间确定,象今晚这样通知明天上午谈话真的极为罕见,除非发生很紧急的、重要的或临时性事件。
六成可能与秘密投票有关,武英奇也是组织者之一,作为本次换界必退的局委员,他比其他几位拥有更无可辩驳的权威。
储衍越想越怕,汗涔涔手脚冰凉。
但他没打电话,久处权力中枢,他深知此时电话是最不安全联络方式,但面谈则容易被扣“串供”帽子,出了状况只能独自来扛。
最近运气实在背啊,本以为死了的江志诚活了;本以为瓮中捉鳖的莫胜男跑了;加上这回秘密投票弄巧成拙,恐怕要往深处挖查(千万不能扯出老乡会那碴儿),天啦,天啦——
大换界这一关到底能不能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