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信顾不得抬头,一边眼疾手快地将肉片捞起,一边猛地点头:“大人真好!我要一个海碗!”
楚霁传令下去,不多时,便有侍从端着五个大海碗的面条上来。
一根根粗面条被揉得筋道柔韧,在这菌汤里煮上片刻,又染上晶莹的光泽和扑鼻的鲜香。
只是,还没等众人将面条入口,便听得一声清晰的“咕噜”,是大口吞咽口水的声音。
再转头一看,被绑着的支沽眼冒绿光,那脱臼的下巴本就无法合拢,现下更是几乎淌出口水。即使他已经拼命吞咽,也于事无补。
不止是支沽,就连贯丘和鲜于博也无法淡定,他们只得闭眼闭气,骗自己说什么都没有。
可事实摆在眼前,这些人,不仅吃得特别香,而且还吃得特别饱。那个黑脸的汉子,一顿吃得比他们一天还多!
吃了那么多的肉菜还不够,居然又上了宽面条。那可是面食啊,即便是他们,也只是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擀上一顿面条,更不用说大雍的普通百姓了。
即使是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可这些人吸溜面条的声音,还是不依不饶地灌进耳朵,兵不血刃地摧残着他们钢铁般的意志。
楚霁正好吃饱了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便来逗逗他们。
他迈着长腿,在三人面前悠游而过,仔细打量了一圈,最终停在了看着最单纯好骗的支沽面前。
“饿不饿?”青年的声音,温和动听,仿佛是这世间最关切的问候。
支沽已然被饿昏了头,乍一听这温柔声音,忙不迭地就要点头。可刚点到一半,突然想起眼前之人是沧州牧,是俘虏他们的人,连忙半道刹车,脸上的表情以一个极其怪异的模样凝滞着。
楚霁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回答,自顾自道:“看你们的样子,应当是很少吃到面食?那你们大阙百姓,平日里吃什么?莫不是大米?可大阙位于沙漠之中,水稻该如何生长?”
关于这些,楚霁是真的好奇。
被他派往大阙的人曾传回信件,说是大阙吃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作物,有红、白之分,味道稍甘甜,入口却极涩。
楚霁对此,已然有所猜测,但还是想要确定一番。
支沽仿佛一瞬间被戳中了痛处。
他们在这沧州的州牧府中饿肚子,大阙的百姓又何尝不是在饿着肚子?今年雨水严重不足,连原本一贯耐旱的作物也支撑不住了,近乎是颗粒无收。
百姓勒紧了裤腰带,才凑出了五万士兵行军所需粮草,可却被他们给白白浪费了!
他们真是,无颜再见家乡父老。还不若,就死了算了。
楚霁看他瞬间耷拉下脑袋,冷嗤一声:“怎么,想起伤心事了?”
支沽心中羞愧,不再答话。贯丘依旧闭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鲜于博怒目瞧着楚霁。
这个楚霁,当真是小人。
欺人太甚!
楚霁自然现了鲜于博眼中的不忿,他迈开步子,停在了鲜于博面前。
鲜于博这才看清了楚霁的模样。
他不过是才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云纹的玉冠束着,如高山之巅的皑皑白雪,雅致清绝。
一双桃花眼清透明熠,比之大阙王宫正殿匾额上镶嵌的琉璃宝石更加光采夺目。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适时,楚霁微微俯下身子,伸出右手,抵住鲜于博的下颌,惊得鲜于博瞪大了眼睛。
葱白细腻的手指带着微凉,在这初冬时节,便更加惹人怜爱。眼前的人又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让人几乎什么都顾不得,只想揉开他眉间愁绪。
只一个刹那,鲜于博忘记他原本心底的不屑,也忘记了想要脱口而出却不得的骂言,只呆呆地望着楚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