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光耳鼓“嗡嗡”,额头犹如遭了铁锤重击,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这吼声早已刻入他的灵魂,在他每一个噩梦中出现,中止了他生而为人的旅程,造就了他停步百年的命运。
一千多位边军,两万多名玉壁百姓,就那样长眠在了血海和荒漠之中。
十二位濒死的战士,背负着所有袍泽的守土之志,将自己变成了伤口可以快愈合,血流干了亦能搏斗,扯去内脏还可瞬间生长的怪物。
灵囚!
灵囚是夜狰天然的敌人,可夜狰已经有八十年,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了。
夜狰!
这些身如小山般的巨兽,盘踞在不为人知的另一个世界中,在不可思议的法术连接之下,侵入了红尘人世。
它们形似虎豹,头顶巨角,身后有五条钢鞭似的长尾,挡者立为齑粉!
季如光要带公主去的玉壁,正是因为八十年前的夜狰之乱,而沦为死城。他相信,夜狰不会来了,可商路总要通畅,人们总要回到故乡,灵囚总要安息……
只要明女回到玉壁,便一切都会美好如初……
然而许多年来千算万算,他从来没想过,夜狰居然会重新降临人世——并不在当年肆虐过的西域边城,而是百万人口所居、天子九鼎所在的京城!
难道玉壁的结界被打开了?!
不对。他在玉壁以东建立的聚落里,日日有人监视着西方的峡谷、山峰和关隘,从未出现一次夜狰袭来的预警。
那四天王山的夜狰呢?是原本就潜藏在此处,还是因为什么别的裂隙,逃逸出的?
太蹊跷了!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要在公主计划出逃之时,恰好打乱了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呢?
两个浑身带血的人逆着人潮,向季如光踯躅而来。
鱼绍玄捂着胸口,雷敬则高叫道:“怪物来了,怪物来了!”
“怎么回事?”
“我二人刚刚转到后山,就见到徐公子被一头几丈高的怪物一把掀飞……”雷敬大口喘着粗气,“我们一想,不能让这厮过来害人,便……便与它斗了几招……”
鱼绍玄这才缓过劲来:“刀砍在它身上,跟拍灰似的,两下就卷刃了。”
季如光伸出双手,将二人向后拉过:“那是夜狰。”
“夜狰?那玩意不是话本里才有的么?”
“你们谁也对付不了。”
话音未落,便看到几个人形迎面飞来,三人连忙向侧面一滚,只见落下的都是禁军,虽然身穿重甲,依然被开膛破肚,眼见不能活了。
又是一声怒吼,很多人支撑不住,腿脚软,捂住耳朵蹲伏在地,两侧禁军和踏白军开始射出暴雨般的利箭。
金石之声不绝于耳,迎着箭雨,一头庞然大物暴起数丈,稳稳落在寿安公主面前。
与巨兽相比,符寿安犹如山石前的野草,渺小而无助。
然而她却勇敢地将母亲护在身后,挺立着,将双手高举着,捻动法诀。
虽然事突然,但符寿安已经在无数信笺、日记、遗嘱中读到过它们;在灵书女的万千记忆中见到过它们。
“是夜狰么?”她高喊道,“退后!别让我用红莲业火烧了你!”
夜狰低吼一声,将利爪伸出,在地面上抓出深深的痕迹,可它却并未进攻,而是紧紧盯着符寿安的双手。
那双手修长、柔洁、神秘,但却没能释放出任何火焰来。
符寿安愕然了……怎么回事?她感到自己与世界之间,被上了一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