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顾隐的猜测不无可能。
晟夏被问住,愣神良久,终于妥协。
马车重新启动,往六皇子府的方向行去。顾隐却不再跟着,与他们分道扬镳。
“皇宫那边我不能离开太久。”行动于暗影之中的人,不能过于贪恋阳光,“放心吧,要是宫中有新的动向,我会派人告诉你的。”
临行前,顾隐揉了揉顾银韵的脑袋,微笑。
只可惜他的笑被面罩遮掩,没人能够看见。
*
秋天的日落总是很快,上一刻还能看见漫天橘红的晚霞,下一刻黑暗便已悄然将其吞没。
阴影蔓延,逐渐蚕食着殿宇辉煌的皇宫。
埋藏有无数尸骨的宫殿寂静如鬼域森然,宫中燃起的灯烛则是若隐若现的鬼火。
“父皇,不是儿臣未尽全力,属实是皇兄的伤拖得太久了。”六皇子放下手中银色的小刀,为难地摇摇头。
他正对着的床榻上,季寰赤裸着上半身,狰狞的伤口贯穿整个左肩,伤口四周溃烂成片,从颈窝蔓延至前胸,看不见一块好肉。
“这都快波及到心脏的位置了。若按父皇所说,不计代价,不论轻重,万一一个不小心把皇兄的心脏给戳烂了怎么办?”
六皇子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看向皇帝无辜地笑。
“真救不活了,放弃吧。”他劝,“不如趁早把皇兄埋了,扶持三哥上位。三哥疯是疯了些,但……”
他顿了一下,笑意更盛:“但好歹是个活人啊!”
“季旻,休得胡言。”皇帝沉声呵斥。
他的这些个儿子,唯有季寰早早被选定,是最适合成为太子的人。
他在季寰身上付出了远其他人的心血,辛苦栽培,修剪枝叶,一点点引导他的人生,控制他的思想……
直至把他培养成他最满意的样子。
难道到头来,收获的却是一具垂死的病躯,无价值的烂肉吗?
“不择手段。”皇帝命令道。
他不容置喙地睥睨着六皇子:“季旻,哪怕你被横着抬出这座宫殿,季寰都不能死。”
“季寰要是死了……”
皇帝一挥衣袖,厉然冷笑:“相信朕,你不会有比他更轻松的死法。”
六皇子的笑凝固在脸上。
表面装的再风轻云淡,他们对父皇,始终都是畏大于敬的,而那不多的几分敬意,也大都出于对权力的贪慕。
六皇子闷咳几声,随即擦去唇边咳出的血迹。
“是,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父皇只要求皇兄活着,那他吊住皇兄的一口气,让他活死人般地躺在床上,也不算违抗命令吧?
但皇兄这么险峻的情形……
能不能救下,真的很难说。
“父皇糊涂。”六皇子随意撒一把药粉在季寰身上,他的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起来,“您既不希望皇兄死,为何要拖这么久的时间?”
“早早让人来医治,清理了伤口,再胡乱喂些补药,之后哪怕把皇兄扔进柴房不闻不问,他都能自己好起来。”
“何必拖到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