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如碎石落进湖中,砸起转瞬即逝的一片轻浅涟漪后,沉入湖底,就此不留半点痕迹。
季寰没有说话,沉默如一个哑巴。
他越是沉默,顾银韵越是心中没底。她焦躁地等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转动眼珠,偷偷觑了眼季寰的神情。
而后者竟然面无表情。
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就连方才喂她吃药时的那份强硬也敛去了。
季寰静坐如一尊佛。
眉眼里没有关怀万民的慈悲,只有睥睨天下冷漠。
顾银韵呼吸一滞,她的心脏又开始出现不适,但这次不是彻骨的疼痛,而是淡淡的酸涩与若有所失的惆怅。
季寰就像她第一次见他时的那个样子。
在他眼中,整个世界都是冷的,他自己也是冷的。活人的鲜血好像不在他身体里流淌,他活如行尸走肉,死气沉沉。
若说最初遇见季寰时,顾银韵还只是害怕。
那么如今,她倒有些能够理解他了。
理解他后来为何会疯掉,会挥舞一柄血腥的长剑,杀尽所有人,也杀死他自己。
顾银韵的眼睫微微抖了一下。
她倏尔想要弥补,却不得其法,最后只好笨拙地抓住了季寰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这样好了,你打我吧。”
语出惊人,季寰却无反应。
“你……你生气啊。”她强人所难地命令,紧接着无措地质问,“我可是不告而别了诶,你为什么不生气?!”
听着她好像要哭出来的腔调,季寰神色微动。
他无声垂眸,刚好看见顾银韵死死攥着他、因太过用力而骨节白的手。
好吧,既然她执意想让他兴师问罪……
“为什么要逃?”季寰反问。
语气平静,不起波澜。
顾银韵愣住,过了好久才咬着唇答道:“……我害怕。”她格外坦诚,又因这坦诚而格外害怕,“京城太闷了,我想出来透透气。”
听上去很像是托辞。
但季寰知道,顾银韵没有在骗他。
他最初也认为顾银韵不该参与进京城的这场阴谋之中,倘若她早些说出这个念头,说不定他会主动送她走。
可惜迟了——她逃迟了一步,又做了那么些多余的事情。
他想,她最好还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