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只听他说如何擒抓流寇,如何百步穿杨马术厉害,却不曾见他真正出手过。这时看他挥舞着重剑还真有一股架势在,把那毛贼打得连连后退。
可我也看出弊端了,毛贼手持木棍都往他要害打,一个比一个凶狠,他出剑虽凌厉却兼顾不过来,而且有机会刺向敌人要害却也还收力。于是局面顿然变得极其不好,我左右看了看,跑到路边抬起一块大石头就冲了上去。
一石头砸下去,成功让其中一人手中的木棍脱手了,可也将火力引向了自己。那人捂着被砸伤的手臂朝我挥拳而来,惊险避过却被对方打下了冠帽,并且一头长发也落了下来,只听倒抽气后惊呼:“是个女的!”
“哈哈哈,看来今天咱兄弟是有福了,不但来了头肥羊,还是个女人,兄弟们把这多管闲事的小子给宰了后就将这娘们分了。”
我听得惊愕无比,他们话中意思竟像是这家客栈的老板,这是一家黑店?
马蹄声来
如今也想不了太多,我高喊:“阿煦,快跑。”可跑出两步就觉头皮一痛,头发被后面给一把扯住了,生生被拽了回去,并且有只手从后搂住了我,粗劣的气息吐在耳边:“小娘们,跑什么啊,今晚陪爷乐一乐……啊!”
他话没说完就一声惨叫,随即缠住我的掌松开了,等我回转身时只见朱高煦面露凶意一剑刺穿了那坏人的身体。这个人当真叫乐极生悲,连自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咽了气。
我被吓到了,不光是眼前这具尸体,还有那边形同疯了的朱高煦。他在先杀了欲图凌辱我的人后,又接连刺死了另外那两人,他的打法完全跟不要命似的,拼着被对方几棍子打在身上也要冲上去,直到最后一人瞪大了双目看着那把长剑刺穿自己心脏。而朱高煦一个转身,狠狠抽出了自己的剑,任由对方的血喷洒在脸上与身上。
世界终于安静了。
看着满身是血的朱高煦缓缓走向我,心里头竟生出惧意。这时的他完全不似白天那唇红齿白爽朗而笑的少年,眼神里泛着凶光粼粼,等他来到身前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他僵住在原地,低头看了看与我之间的距离,等到抬起头来时凶狠的眼神消失了,眸中只剩一片茫然,他急急跟我解释:“是他们要凌辱你,我才下杀手的,我不想的。”
浑身一震,刚才自己在做什么啊?这个少年为我拼命,我却对他……连忙走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急声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快速环看四下,强令自己镇定:“阿煦,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必须先把他们的尸体拖进客栈里,然后把地上的血清洗掉。”
杀人犯法,天亮后便会有人出来了,在我们离开之前绝不能让人发现。
尽管早猜到店里没有顾客,但我还是为了确保挨个房间察看了一遍,然后与朱高煦一同把尸首搬进某个房内。等清理完门口的血迹后,我们关上了门。
朱高煦在后来一直没再开口,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直到这刻让他把身上衣服换下来时,他的神情里才有一丝惊慌出现。有点心疼这个样子的他,主动走上前帮他把外衣脱了,见里面的中衣也染了血,便一块都脱了,拿了干净的布为他把脸上与脖子上的血擦拭干净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我身上也有血迹,和他说等一下就找了一个空屋快速换过,并把头发重新绑好。等再出来时见朱高煦站在那处一动都没动,眼神呆滞。
老实说我的心绪依旧没平静,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死人,不知道是命运使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前一次是朱棣为我杀人,这一次却是他儿子为我杀人。今晚若朱高煦没回来,后果我简直不敢想象,光是想到这便抬步走向那孩子将他紧紧揽住。
他比我要高一些,按了按他后脑终于让他把头搁在了我肩膀上,轻声安慰:“事情都过去了,等天亮后我们就离开这。”
忽而怀中的少年身体颤动起来,紧随着感觉肩处有温热的液体侵入,“阿兰,我杀人了。”我抚摸着他的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你姐,那些人是坏人,他们开这家黑店不知道坑害了多少路人,你手刃他们就是为民除害。”
紧绷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他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其实,他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啊,十五岁的少年如何能承受这些?一场痛哭之后,终于让他好转过来,抽泣着从我肩膀上抬起头时眼睛红红的,“我不能让别人欺负你。”
“好,我知道。”
这是一个少年对我倔强的誓言,在很多年后想起时我还会唇角露出微笑。
天亮后我们就驾着马车离开那家黑店,临走时在门上挂了个牌子称店家回乡,要过一阵子才回来,希望能够瞒过一阵让我们可逃离危险范围。
出城时城守例行盘查,我还算镇定,可朱高煦在被问到时却木着脸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见城守面露狐疑我连忙开口:“我家幼弟年少时得过一场重病把脑子烧糊涂了,还望军爷包涵。”城守听后又将朱高煦上下打量了道:“眉目长得还挺好的,可惜了,马车上可有什么?”
我让开马车前的位置让他看见,然后道:“就是几件衣服和干粮。”
城守随意看了看便放行了,是我牵动缰绳驾车的,一直等到离开城门有一段路了才长舒一口气。又回眸看了眼马车内,朱高煦的那把长剑我给藏在车座底下了,若那城守仔细搜了定然能被搜出,只怕再被盘问朱高煦就要露马脚了。
我拍了拍他肩膀安慰:“好了,我们已经出城了,没事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来,看了我好一会突然冒出来一句:“谁烧坏脑子了?”
呃,刚才那不是我随口一说嘛,他当时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倒知道来怼我了。只听他轻哼了声抢过了我手中的缰绳又把驾车的活揽过去了,我观察了他一阵觉得情绪已经缓和下来了才将疑惑问出:“你昨晚怎么又回来了?”
朱高煦答:“我本来都已经出城了,可左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越走越心神不宁还是决定回来看一眼。”他说着顿停下来低头,以很轻的声音说了句:“幸亏我回来了。”
我也感慨:“是啊,幸亏你回来,要不然你姐这会儿估计是命丧九泉了。”
“谁是我姐?”他不客气地怼回来,“我只有兄长没有姐,说好了这一路你要喊我哥的。”
不由失笑,满足他的愿望,“哥,现在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啊?你刚买的马也跑了,要不和我一同到济南再买一匹吧。”
他没有立即应我,沉吟片刻后抬起眸来看我,“我送你回到家后再回。”
“啊?”我直接错愕。
“你一个女人独身走太过危险了。”
“可是……你把我送回南方再回去北平来回岂不是要一个月?到时你如何与你父亲和母亲交代啊?”徐妙云就算再睿智,恐怕也难忽悠朱棣一个月吧,等到朱高煦回去还不被他爹给扒掉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