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师见状,便歇萧溱及其少量部下率先回南周复命。同时派原本在南周作战,却是被他一令暗中调回的宇文锋大军,再度南下建康,乘胜追击。
而当我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已据此一月有余了。
之前昏迷之时,着实未曾想过自己还有再度睁开双眼的那一刻。然而,待我逐渐看清眼前素淡帐顶,意识到自己并未死去之后,却几乎本能开始挣扎,想要坐起身来。
然而被绷带缠紧的四肢,却全然不听使唤。尝试数次之后,终于放弃,只得终日仰面朝天,木然地看着帐顶。
除却每日定时前来察看病况的太医之外,便只有一名丫鬟终日伴在我左右,照料起居。从她口中,我对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诸多变故,才零零碎碎知晓了几分。
譬如萧溱随大军被带回后殷之后,建盛帝改其“宣武”之称为“嗜武”,封其为嗜武侯,其中暗含的嘲讽之意,自是无需言说。除此之外,便赐予他一座宅邸和数名下人。名曰恩赐,实则同软禁无异。但由于嗜武侯重伤未愈,仍处于半昏迷状态,并未当面接受建盛帝封礼,便直接让人送入了宅邸之中。
听闻此事之时,心头隐隐腾起一丝钝痛。即便周身各种疼痛交相蔓延之际,此种感觉依旧清晰异常。我无法想见如萧溱那般骄傲之人,一日之间自权利的巅峰突然摔下,如此一般跌落谷底,究竟会作何反应。
忍着痛感慢慢地输出一口气,尽量不触碰到遍身的伤口。然而开口再问之时,那丫鬟只道萧溱如今情形如何,自己亦不知晓。我心知这她所告知我之事,必是在宇文师授意之下。如此看来,他却是有意为之了。
只是,颇为出乎我意料的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后,他竟并未任我死去。回朝之后,反是向建盛帝力陈我拒敌之功,望建盛帝能够不计前嫌,免我死罪。
我不知他是如何圆过我要挟程峰意欲放走萧溱之事,亦不知他为何如此执意留我一命。只是不论他目的如何,此刻我仍得以安然地躺在此处,这却是事实。
自认为通过先前一战,我已逐渐看清其面目,然而他此番举动,却又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半月之后,我已逐渐能够下床活动。但据太医所言,我先前伤势过于严重,已伤及筋骨,却难免会留下痼疾。
我闻言倒十分平静。大抵是自知纵是四肢完好,以此时境遇,只怕也再无机会如当年那般征战沙场了。便只是坦然笑笑,请房门外的守卫传话,让我见宇文师一面。
不日果真有人传话来,说丞相大人召见。
我的居所本就在宫外一处偏僻的小园中,离宇文师的丞相府邸倒并不太远。但随着几个侍卫徒步行至那里时,却着实费了我一番气力,以至于整个人都有几分喘息。周遭侍卫嫌我行得慢,嘴里叨念着耽误了他们复命云云,看样子只恨不能将我架着前行。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当年在萧溱宫中,他有事无事总会派一个小总管唤我去他书房。我心知他有意捉弄,亦是故意拖拖拉拉,倒是急得那小总管满头大汗。
念及此,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如今,我倒希望自己能快些,只可惜却已力不从心了。
行至宇文师府门之时,我腿脚有几分发软,身子一歪,几乎靠在门边。
门内仆人进去通报之后,很快便打开了门。我强忍住不适,在侍卫的“护卫”之下走了进去,随着仆人绕过百转千回的回廊,终于停在一扇门边。
“丞相大人吩咐,只独孤大人一人进去便可。”那仆人恭敬地对我身后的侍卫吩咐道,自己也在门外弓身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