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动作牵扯胸前伤口,她只咬紧牙关?,颤颤举起右手。
那枚本该代表辽西权柄的?玉色扳指,此刻,依然还戴在她的?手上。
“摄政王已死。死前以此印鉴授我,凡辽西将士,皆应听命,不得有失。”
少女?一字一顿,字字铿锵:“两军交战,死伤本是不可避免。然如今形势,已不宜久战——如今,我便以此令为证,着令各军,即刻随我退回城中!”
退兵……?
此话一出,众赤甲卫顿时面?面?相觑,一片哗然。
半晌,竟还破天荒地,你一言我一语、开?口驳斥起她来。
“请神女?明鉴,我等绝非贪生怕死之徒!末将赵德,乃王府亲兵……若摄政王当真折戟于?此,末将愿不惜一切代价,为摄政王报仇雪恨!突厥人言而无信,贪得无厌,必当杀之而后快!”
“我等愿护送神女?回城,但绝无可能坐视摄政王尸首流落敌人手中——”
纵使?此刻已被突厥人团团包围,纵使?此刻,只剩下不到五十残兵在此,他们的?口径竟出奇一致:
宁可战死沙场,“以身?殉国”,也?绝不苟且偷生。
“……好。”
塔娜强撑着听完他们表忠心,沉默半晌,却反而轻笑一声:“好,你们愿意为摄政王陪葬,我如何能拦?”
语毕,不等众人叩首“谢恩”。
她环视四周一圈,又叫起模样瞧着最是年?轻的?一名?赤甲卫:“我且问你,你心甘情愿为摄政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是也?不是?”
“是!”
“哪怕只是以命填命,死得毫无意义?”
“这……”
那人一怔,怯怯望向她:“有神女?保佑,我等就算殒命于?此,来生也?能……”
“也?能什么?”喉口腥气翻涌,她拭去唇角血丝,随即,定定看向在场每一人。
每一双写满疑窦、恐惧和“凛然正气”的?眼?。
“你们既然都叫我一声神女?,那我也?索性直言相告:听着,你们的?神女?,从前,现在,以后,都绝不会保佑任何一个毫不顾惜性命,甘愿枉死而放弃求生的?辽西人。求死何其容易……便是我母亲今日在此,也?只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
诚然,她从未真正见过阿史那珠。
甚至连这样临时起意、近乎恫吓的?说辞,也?不过是图穷匕见的?借口。
却不知为何,忽又想起梦中那女?子离世前,最后的?自问自答,想起她脸上近乎释然的?笑容:
被写进传说和话本中的?神女?,究竟是如何让辽西从一片废土,变成沙漠中的?黄金之地?
一株禾苗如何长成,一枚玉石如何被挖掘,这几十年?的?路,背后究竟又有多?少辽西人以命相搏,才换来了今天的?“绿洲城”?
她从来到辽西的?第一天,便忍不住地思考这些无解的?问题,至今依然没有答案。
可她知道?,阿史那珠是这样爱着脚下的?这片土地,所以,哪怕被人掠去,依然许下“有朝一日,吾当携水生竹以归”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