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复春大怒,循声回头。
看清喊话者是谁,更不由目呲欲裂,咬牙切齿:“谢麒,又是你个小兔崽子——”
只见那少年?生得剑眉星目,猿臂蜂腰,足有八尺之高。通身?赤甲、却早已破烂不堪,显是经过一番苦战,右脚小腿处,更生生教人剜了一块肉去,滴滴答答往下渗血,叫他走起路来,亦是一瘸一拐。
可饶是如此,竟丝毫不损其人胆色。
“我什么我?!”名?唤谢麒的?少年?反唇相讥,“突厥人杀完了我们,便要杀进城去,杀我们的?爹娘、妻儿,逃得了今天,逃不过明天,反正我不走!”
“你小子无父无母,又不是辽西人,哪来的?什么爹娘妻儿!”
聂复春气急痛骂:“闭嘴!在这逞什么英雄!”
“不是怎么了?”谢麒却道?,“小爷家往上数三代,个个都是杀蛮子的?好手!我爹当初跟着平西王杀突厥人的?时候——”
话音未落。
聂复春毫不犹豫、翻身?下马,一记窝心脚,便将这大言不惭的?伤兵踹倒在地。
心说你小子若不是故人之子,早就第一个把你军法处置,还有机会让你大放厥词?!
“等等!”
正值前方厮杀未止,后方僵持之际。
却不知是谁第一个注意到远处城楼动静,忽的?惊叫出声。
“你们看那边,看——!”
如平地惊雷般,骤响起的?一声高喊。
聂复春等人循着那小兵手指方向看去,这一眼?,却叫原本哄闹不止的?人群陡然安静下来。
“水生旗……”谢麒低声喃喃。
天际霞光初升,雨势渐止,绿洲城下,一人一马,独坐寒风。
那猎猎飞舞的?旗帜,犹若破开?黑暗的?一线清明。
在她身?前,是血肉横飞,杀红眼?的?惨烈战场;
在她身?后,是辽西数十年?基业,尽付断壁残垣。
而她静坐城下,一动未动。
却以身?为盾——隔开?了杀戮与死亡的?天堑。
天可怜见,曹恩在这世上仅仅活了十七年?。
十七年?的?的?人生中,却从未有过如今夜般动魄惊心的?感?受: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被一群望不见头的?突厥蛮子围追堵截,只能眼?巴巴看着神女?与那来者不善的?黑甲将军“交涉”,说着自己半个字听不懂的?怪话;
还以为免不了一场死战,却见神女?陡然扬手、示意撤退,而后,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般听她号令,循声而动——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了离神女?最近的?他自己。
“走,跟上,我们走!”甚至在她无力扬声时,主动代为喉舌。
为保护神女?,他们这些人原都做好了丧命在此、掩护她一人退回城中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