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夫人本就是寻个机会将人关起来,哪能那么容易答应,程君瑶求情,程老夫人便拿要两人闭门反思堵回去,直说等过年再说。程君瑶这段时间精神不太好,程老夫人拒绝了,她也没有缠着祖母闹,只是有些不满意,道:“祖母,难得出门一回,怎么不去城外的弘法寺,一向都说那边更灵验些的。”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孙女,程老夫人对程君瑶多少是失望的,可多年的祖孙情分做不得假,见她小心翼翼又带着些撒娇的一位,多少有些心软,道:“要过年了,你大伯母和嫂子要忙的事多,去城外的寺庙费时间,况且城里也安全些,那一日休沐,你哥哥他们也能同去。”
程君瑶想说,若是他们忙,就不用去了,他们不忙的去一趟就行了,但听说城里安全些,先前遇险的事便像针一样扎了一下,顿时也歇了想去城外的想法。
见程君瑶没再闹着要去城外的弘法寺,程老夫人也没再敲打她,只说道:“兴安寺也很灵验,听说兴安寺有一位明慧大师擅长医道,你和怜丫头前些时候受了惊吓,最近精神一直不好,到时请他给你们看一看,开些安神静心的药。”
程君瑶没往外说,这段时间她何止是精神不好,几乎是夜夜都做噩梦,不喝药睡不着,喝了药又连连做噩梦,府上的大夫看了几回,都只说叫她放宽心,开的也都是静心凝神的汤药,她日日喝苦汤药,却不见什么效果。
程君瑶没有往外说,虽然说出来,家人会给她找其他的大夫看,但她听着李大夫的心病还须心药医,便忍不住多想。当日的事,她多少是有些心虚的,见到郭心怜身上的伤,还有兄长常寻了礼物去替她赔罪,那一日的情形就常浮现在眼前,她不敢说,总有些害怕,怕旁人说她心中有鬼。如今听程老夫人这么说,心里那点不乐意也散了,心想不管那位大师医术好不好,便真有鬼,敢在寺庙里作乱吗?说不定她的噩梦就好了。
大楚信佛的人多,单单京城中,就有好几座寺庙,但规模最大的,还要数兴安寺。因为不是重要的法会,寺中人也不多,程家人簇拥着程老夫人往里走,上过香之后,程老夫人道:“我带怜丫头和君瑶去找明慧大师,你们就自己在寺里转转吧,晚些一道回府。”
程君泽难得休沐,听程老夫人这么说,郑氏便道:“君泽、涵娘,你们自己去转转,别耽搁太晚便是。”
“是!”程君泽答应了一声便领着6涵之往后头走,道:“娘子从前可来过兴安寺?”
6涵之还真没来过,“6家离这边有些远,从前若是不去城外的寺庙,便会去离得近些的万安寺。”
“我也好些年没来过了。”程君泽是年少时随母亲来过的,凭着儿时的记忆,领着6涵之绕过一座假山,便瞧见一个不大的池塘。
“这是放生池?”6涵之走近了些看,池子不大,还能看到些荷叶、莲蓬的残枝,还有大大小小的鱼。
“嗯!”程君泽点头,拿了包点心塞给6涵之,示意她喂鱼。程君泽还惦记着哄6涵之开心呢,上回西园之行,虽然出了些意外,但6涵之同他果然亲近了不少,于是听说今日要一道出门,程君泽便盘算着兴安寺有什么景致可以带着6涵之一起看一看。
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对神佛有敬畏之心,上香求佛时当然也虔诚求告,但对于听佛经就没有那么多悟性了,所以,不单单是程君泽和6涵之,程萱几个也都结伴在寺里游玩。
程君泽是年少时来过兴安寺了,对兴安寺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唯一记得有些有趣的,便是兴安寺的放生池,那时他还小,只觉得一群鱼追着他抢鱼食吃分外有趣。只是此刻6涵之看着黑压压聚过来的鱼,侧目看了程君泽一眼,一个小孩子看到这种场面,应该是心理阴影更大些吧!
程君泽没察觉到6涵之的想法,一面捏着点心碎喂鱼,一面道:“那时候放生池里的鱼还没有那么多,嗯,我记得,还有颜色漂亮的锦鲤,游过来吃东西还是很好看的。”
6涵之看了眼池子里差不多有手臂长的大鱼,只觉得时间不仅对人来说是把杀猪刀,对鱼也是一样的,这么大的鱼,还真称不上好看。
两人在池边呆了一阵,手中的点心被6涵之吃了些,又喂鱼了些,6涵之将空了的油纸包递给秋蝉,打算离开这边,去别处转转。只是还没挪动脚步,便听得一阵清脆的铃声,抬眼看去,只见一名白衣丽人翩然走过,风吹起她头上的纱幕,一张堪称艳丽的脸若隐若现。
6涵之觉得对方仿佛深深看了她一眼,只是细细想来,她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清脆的铃声悠悠飘过,6涵之只觉心头一震,回过神来。
“怎么了?”程君泽见6涵之的目光追随者对方,不由微微皱眉。
6涵之回过神来,回忆起刚才的情形,还有几分恍惚,不由微微皱眉,道:“这个人,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说?”程君泽没多留意路过的人,兴安寺在京城也有不小的名气,便是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也没什么法会,也有不少人走动,一个路过的人,当然没有引起程君泽过多的注意。
6涵之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情形,道:“你不觉得,她虽然是京城常见的装束,可眸光中透着一种北疆的凛冽气息?”
程君泽没有跟对方对视,连对方脸都没留意,更别说眼神了,听6涵之的描述再看去,人已经即将走出他们的视线,白色的斗篷下,整个人仿佛要融入冬日白茫茫的背景当中。这种感觉让程君泽不由想到了北地的雪原当中,掩入苍茫雪色中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