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不負眾望,成為了劍主,坐穩了萬仞閣掌門的位置。
那段時間,斬月其實不可避免地有些驚恐,劍主乃是萬劍之主,雲黛完全有資格也有能力擁有多把本命劍,可是一旦她認下了其他本命劍,他便會因當初那個施加在他身上的詛咒劍碎而亡。
他忐忑不安,甚至曾生出過悔意,他怎會這般愚蠢,竟認了個劍主做主人。
可是雲黛卻拒絕了諸多名劍的投誠,甚至很鄭重地對他說,她此生只會有他一把本命劍。
斬月形容不出她對他說出這句話時,他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他只覺面前的少女的眼眸是那樣明亮,那雙漆黑的瞳仁里倒映著他的臉,令他莫名就心跳加了。
她很努力,不要命般的努力,總將自己弄得滿身傷痕,令他莫名覺得難受,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那種情緒叫做心疼。
他總忍不住心疼她,希望她能如她所願那般站至最巔峰,也希望她可以不要過得那麼苦,他不知該如何將這些話和這些心情告訴給她,便只能盡他所能地陪伴她。
三百年的時間一晃而過,每一日都是苦的,但每一日又都是甜的,可那些藏至心底的隱秘渴求愈來愈來濃重,於是與她在一起的每一日其實都是止不住的酸澀與甜蜜。
斬月不是人類,他是上古風龍的分魂,還是自出生起便承受著無盡的折磨,天生會憎惡人類的一縷怨魂,所以他不懂那種情緒到底是什麼,更不明白那份令他煩躁而焦慮的渴求到底是什麼。
直至那一夜,她主動抱住了他,於是那些渴求終於被平復,他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樂與滿足,幾乎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可那份快樂又令他心生恐慌,他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卻並不敢去面對。
那夜過後,雲黛便恢復如初,她又投身到了她的修煉中,努力尋找著突破境界的方法,根本未將其他瑣碎的情緒放在心上。
這位將無情道修煉至大成的劍主,根本不會將情愛放在眼中。
斬月變得愈發沉默,他沒有朋友,最親近之人就是雲黛,他不知道要將心中的苦悶說與誰聽,他渴求能得到她的安慰,卻並不知該如何向她討要。
他分明已與她很是親密了,卻又總是隔著一步之遙,再難靠近分毫。
不久之後,雲黛便進入了龍門道場,開啟了乾坤萬法陣,而斬月也親眼看著她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他無法形容那一刻到底讓他有多恐慌,他自來到她身邊後,便從未與她分開過,雲黛總覺得她三百年來一直在依靠他,可他又何嘗不是在依靠著她呢。
人世間的諸多事他都不明白,而自他誕生起到離開錐心崖的那段過往,也儘是些痛苦的折磨,唯有與雲黛一起的日子寧靜又溫柔,他離不開她,倘若不能與她時時相伴,他將每時每刻都深陷痛楚。
可是那一刻,自雲黛消失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感覺不到她的氣息了,他找不到她了,他失去了他在這世間唯一的錨點。
而雲黛消失的那一刻,那個印刻在醉流鳶之上的詛咒也被觸發了。
人在劍在,人死劍亡。
一道又一道的劍光憑空斬來,少年身上也綻出了一道道的劍傷,濃郁的血痕越來越深,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只掙扎著在乾坤萬法陣之中不停地尋找著,一聲聲地呼喚著雲黛的名字,拖得滿地的血痕。
骨肉削磨的疼痛幾乎奪取了他所有的理智,那份疼比之當初靈鑄折磨他時還要強烈,可他卻根本無暇估計,他只陷在再也找不到雲黛的恐慌中,直至被詛咒一寸寸地凌遲而死,在絕望與孤獨中,消散成漫天靈光,唯留下一地破碎的殘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