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停留数日,经补给和休整后,纳西尔便率舰队离开吉达继续北上,出入港口都大肆鸣炮以大肆宣示其存在,给在场的所有人都留下深刻印象,所有在红海各重要港口停靠的船只都知道萨法维的战舰进入红海了。
以保护朝觐航线为名义行动的船队继续向北航行的行为引起侯赛因的特别注意,估计也要引起苏丹的注意,他很担心决策自主性会因为这个刺激而受到破坏,萨拉丁城堡很可能会催促他要立马在也门施加压力。
但也门战事却是急不得的,栽德派不可能因此立马发动进攻,他们可以为了胜利无视苏丹的意志,继续按照原先的安排推进计划。
吉达总督不经意地将目光瞄向也门对岸。据他所知,伊朗的万王之王十分重视这里的咖啡贸易,虽说也门的摩卡港是一切外销咖啡豆的始发地,然而因为频繁的战乱,本地出产的咖啡仅占其中至多三分之一,更多的咖啡其实是阿达尔苏丹国的索马里商人自柏培拉港运来的埃塞俄比亚货。
一个危险的想法自他脑中浮现——或许他可以下手骚扰非洲之角与也门之间的航线,削弱两地之间的商贸航运往来,这也不失为一种削弱伊朗在也门存在的办法。
虽然咖啡贸易还谈不上是萨法维乃至也门省的财政支柱,但毕竟是皇室垄断的生意,这肯定会引起足够的重视,也门总督必定会将精力用于处理骚扰商贸的海盗而非内陆山区的骚乱。
想到如此良策,他赶忙召来麾下将领和幕僚前来商讨一二,听完总督老爷的简述,众人都沉默了。
“诸位为何一言不发?有何高见,不妨直言。”侯赛因确实不是一位忽视下属的领导,经过鼓励,在官场中最没有势力的塞尔曼最先开口。
“总督阁下,苏丹陛下是要我们攻略也门,而非阿比西尼亚和索马里,擅自与其他君主开战恐怕更不为马利克所不容吧。”
();() 况且也门和非洲之角恰恰是红海的门户,刻意出手骚扰贸易航线,商船的减少势必也会给开罗的财政造成影响,萨法维可能小亏,但马穆鲁克却是被一刀划开大动脉,这样相互放血到底是谁会先死?
若是力度过猛,还会帮助萨法维拓展势力范围,已经有果阿作为先例,很可能索马里的某个商港就会因本地领主的求援而建起伊朗人的堡垒了呢?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苏丹代表气势汹汹地来兴师问罪:“为什么要破坏红海贸易!”
总之,从政治和经济两个角度的影响言之,其所带来的后果都只会让侯赛因的仕途更加恶劣,于公也会严重恶化己方在博弈中的处境,从而更快的倒向失败。
可是,若不这样,侯赛因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分散掉也门总督的注意力和资源,除了北部的栽德派和西岸提哈马地区的部落,他找不到其他的盟友和进攻方向——分割哈德拉毛的卡蒂里、马赫拉两个苏丹国都倾向于与伊朗保持和平,一群贫弱的牧民是无力征服亚丁的。
“罢了,那就等也门异端何时奋起一搏吧。”吉达总督着手让书记官准备起草一份报告,他要抢先就敌舰深入红海一事进行解释,劝说苏丹继续保持战略定力,而非催促他进行军事冒险。
然而,不需要额外制造事端,也门总督正忙于其他事务。
对于也门人民来说,今年可谓是大灾之年,单是政治不稳定就使得生产环境极度脆弱,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品尝水利设施长期荒废的苦果——在海拔较低的平原,大片无法被灌溉的废地被抛荒,若非山区降水充沛,种植业可能会被彻底放弃,尽管如此,多数村庄的产出仅够勉强果腹。
但今年的降水反常地显著低于往年,也门各地农业大幅减产,粮食和经济作物几乎全军覆没,饥荒猛烈地冲击乡村,即便是清真寺也施不出救济粥了。
();() 由于饥民与牧民抱团,横行乡村的盗匪团体如同被施了金坷垃一样疯涨,逼得尚能维持生存的聚落不得不提刀自保,作为地方统治者的埃米尔们只得领兵积极镇压,但实力薄弱的他们根本无法真正解决问题。那怎么办?干脆直接把皮球踢给有钱有粮的也门总督,被栽德派骚扰时不闻不问,这回总该爆点金币出来了。
逃荒潮奔向外地,移动方向有南有北,规模都十分庞大。目的地自然包括繁荣的亚丁,为从本地领主手中争取民心,总督不能坐视不理,便着手展开赈灾行动。
首要解决的是安置问题,城墙内并无如此之多的空余房屋可用,且还会激发市民的排外情绪,没有人想让街道被大批涌入的贫困外地人占领。
除了清真寺收纳一部分难民以及被送至医院的伤病员,其他难民则被全部安置在城外划定的区域,帐篷和窝棚被搭建起作为临时住所,亚丁城堡粮仓内并不充裕的储备则支撑着他们的日常消耗,确保所有人都能维持生命体征。
介于亚丁港周边并非粮食输出地,总督还需发挥其商贸枢纽的优势,从外地额外大量进口粮食。距离亚丁近在迟尺的索马里可以先解燃眉之急,从柏培拉港装运的粮食应该足够他们撑到商船自印度返回。
除此之外,他还要组织一支军队挺进山区恢复秩序,首先需要确保亚丁和萨那之间的脆弱联系不会被猖獗的盗匪阻断,也可以借机利用救济粮打压原领主、扶持合作部落。
待局势安定下来,再将难民都遣返回荒废的聚落恢复生产,并让新聚落不再属于原主,这一来一去,权力不就顺利深入内陆了么?
书记官洋洋洒洒地将领导的计划撰写成一份简洁流畅的报告,也门总督对他的想法颇为得意,只要底万愿意为这个项目批经费,干出政绩那不是轻而易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