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时值晌午,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何青青从堂屋内出来,丫鬟灵芝撑起伞,主仆二人出了庭院,一路朝着老夫人居住的前院而去。
这宣平侯府占地广阔,府中雕廊古朴庄重,亭台典雅大气,一草一木皆是珍稀品种,偌大的府邸,处处透露着百年门阀世家的深厚底蕴。
前院与青青居住的澜雅居相隔甚远,主仆二人弯弯绕绕的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老夫人居住的春熙堂。
门上的仆妇见了青青,迎上来道:“三夫人是来探望老夫人的罢,您且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容奴婢进去通传。”
这奴婢口中的老夫人,是青青的婆母王氏。
王氏最近身子不爽,虽然身边侍奉的仆妇成群,但大家士族规矩大,长辈有恙,晚辈便要一日三五次的过来探望请安。虽然每次来了也是在屋子外间里立着,大多是连人都不见着,即便是如此,也不能丝毫松懈。
这,就是世家大族的规矩。
仆妇进去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丫鬟灵芝嘟囔着道:“今日怎的不见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夫人几个?都这个时辰了,若是往常,她们早来了。”
灵芝口中提及的这几位是青青的妯娌们,皆是出身士族大家的贵女。
主仆二人又候了好一阵儿,终于见有人从里面出来,是老夫人身边的许嬷嬷。嬷嬷见了青青,寒暄着道:“老夫人方才吃了药,这会子正睡着呢,怕是一时半会醒不来,哎!倒是劳烦三夫人白跑了一趟。”
这便是委婉将她拒之门外的意思了。
青青出身寒微,当初是因为对侯府三公子沈翰有救命之恩,这才得以嫁进这等高门。
所以,婆母王氏一向不待见她,往常来问安,若是碰上其余几个妯娌,青青还能勉强跟着一起进去,今日就她自己,显然是不能够了。
日头正足,在外站了这么一会子,青青的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只是她听闻婆母不愿见她,倒是没表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淡淡道:“有劳嬷嬷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待晚上,再与大嫂她们一同过来。”
许嬷嬷见青青如此懂事,脸上倒是显出些许不自然的神色,她迟疑着张了张嘴,可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深宅大院里的老仆,最擅隐藏情绪,只不过这细微的流露,却没有逃过青青的眼睛,她看向许嬷嬷,问道:“嬷嬷可是还有什么话?”
瞥着青青那纯净如水的眼眸,许嬷嬷心虚的别过了目光,支吾着道:“没,没什么。”最终,她到底忍住了未出口的话,只是如长辈心疼晚辈那般对着青青道:“三夫人这身衣裙颜色太暗了些,您这么年轻,样貌又好,该穿得鲜亮些,且该多打扮自己才是。”
打扮得光艳,才能得丈夫宠爱。
许嬷嬷为人宽厚,是个菩萨心肠,青青知晓她是一片好心的可怜自己。可她丈夫不在家,她便是再打扮,又给谁看去,反倒是会更加戳到有些人的肺管子,平白招来刻薄。
青青与沈翰成婚当日,连喜堂还未拜完,圣人一道口谕下来,沈翰便毫不犹豫的抛下她,奉旨平乱去了。
这一去便是将近三年。
嫁进侯府这几年,婆母不待见她,妯娌们压制她,就连府中的下人都看不起她,她空有个少夫人头衔,却是过得如履薄冰。
思及这些,青青心里一阵酸楚,但她还是礼貌的朝着许嬷嬷笑了笑,道:“多谢嬷嬷提点。”
许嬷嬷暗暗叹了口气,待目送着青青走后,她念叨了一句“造孽”,这才转身回了堂屋去。
从春熙堂回来的半路,青青恰巧遇上了大夫人李氏和四夫人小王氏两个妯娌。
“这么热的天,三嫂不好生在屋子里待着,这是要去哪里?”说话的是四夫人小王氏,她最是牙尖嘴利,却也心直口快。
青青先是朝着大嫂李氏问了句安,这才回答小王氏道:“我去给母亲请安去了。”说着,转而又问李氏道:“大嫂,你们今日怎的没去母亲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