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今之后,她的身份就不再是乙海可汗的妾室、是一个可以供男人玩弄的突厥战俘后妃,而是堂堂正正的魏人。
和他们一样的魏人,和他们有同样的皇帝与君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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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黄昏时分的晚霞格外灿烂盛大。
尤其是这一片原野上一望无际,没有山川等的遮挡,于是一整片绚丽辉煌的晚霞覆压下来,抬头看去时,就像是天际盖在大地之上的一块锦缎丝绸,散着金玉般的光辉。
晏珽宗说要带婠婠继续学骑术。
刚成婚那年他就说要带婠婠去学骑马,后来也不曾食言,几乎每隔一个多月都会带婠婠出去转一转。
但是婠婠自己怂,胆子小,哪怕给她牵来的是最温顺的矮小母马,她也不敢一个人单独骑。
让她坐在上面,必须有晏珽宗给她亲自牵着绳子,她才能不害怕。
晏珽宗一贯体谅她的这点不足。
他知道她自生来就被人像豢养金丝雀一般关在笼子里养着,从没人准她出去哪怕是蹦蹦跳跳的活动活动,身子总显的有些孱弱,弱柳扶风般纤细娇弱,也是这个时代所有贵女共同的悲哀命运。
她都被人这样养到二十来岁了,忽然又被人要求立马去学会骑术、学会驾驭身下的马匹,着实是强人所难。
有些东西年幼时没有学会,长大也就很难学会了。
不过今日她却来了点兴致,一定要自己骑着试试看。
皇帝命人为她牵来一匹软弱老实的马儿,是军营里专门用来运送粮草辎重的极能负重的马儿。
可惜如今在外头,多少有些不方便。
比如说,这匹马儿虽然老实巴交性情和顺,但是它生得却十分高大,看上去有些唬人。
皇帝还有些担心她:“你上得去吗?不若我抱你上去?”
婠婠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凉凉扫了他一眼,自己使了个巧劲就直接踩着马蹬上去了。
皇帝对自己的女学生一贯抱有很大的溺爱之心,十分认真地夸赞她又长进了些。
“都是先生教得好。”
迎着晚霞的光辉,她在岁月的长河里欢快纵马疾驰,用自己驾驭的马蹄去丈量这里每一寸土地的边界。
马蹄之下,都是属于她的土地。
而她则是这方土地之上的君后,是这片土地的女主人。
这也是婠婠生命中难得的恣意快活无拘无束的时刻。
晏珽宗骑着自己的坐骑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方固定的位置,唯恐婠婠在马背上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可以及时飞身过去护住她。
中途下马休息、欣赏景色时,皇帝随手摘取了几束开的正盛的各色野花,编织成一束极漂亮鲜妍的花冠,将它戴在婠婠的头上。
万千晚霞光辉中,她的美丽胜过这片广袤大地上所有花木堆加的总和。
人比花娇。
这句话书上都快说烂了,可是当他真的在这一刻凝视着他所爱之人的面容时,能想到的也只是这四个字。
婠婠头戴着花冠,身着骑装,分外有一种英气的美感。
她回眸望向他时,眼中水波潋滟。
“五哥,你知道吗,自出生懂事以来,我就从没想过我会以皇后的身份来到这里。其实原先我很怕沃野、怀朔这些西北的边塞,因为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来到这里,一定是背离父母、远嫁和亲之日。所以从前我怕来到这里。”
“是你,让我以皇后的身份踏足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