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一日里,刘璀父子灰溜溜地从彭城侯府门前含恨忍辱地离开后,方上凛在门前站定片刻,拂袖牵过女儿的手转身进了府中,还不忘温声提醒妙宝一句:“外头日晒,夫人也回来用午膳吧。”
妙宝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转身进府。
大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那些看热闹的视线之后,他周身的气氛就瞬间冷了下来。
方上凛俯身摸了摸女儿的头:“爹爹还有事忙,今天中午瑶瑶自己吃饭,可以么?”
瑶瑶乖巧地点了点头:“爹爹,那你再忙也要记得吃点东西。”
方上凛微笑着应下,没看妙宝一眼,转身收了笑容就离开。
这般几乎都要写在脸上的、对妙宝的不耐烦,叫瑶瑶心下都有些惶恐,府中下人无不侧目。
妙宝咬了咬唇,死死忍下了这口气。
同一日里,威宁侯府中的漪娴正在翻阅着府中这一年来各处铺面里的生意账本。
一般达官显贵之家,正当的、可以摆在外头给人看的收入约摸有两种,一种是田庄里的收成,另一种就是家中各种商铺里的生意进账。
田庄里多有佃农为他们种地农忙,然后显贵之家从中抽取收成的份数作为自己的私产。
而商铺里的活计们则多有外头雇来的人负责帮忙。
佃农们的生活一般是最辛苦最清贫些的。
若是遇上心善的人家,他们一年耕种土地所得的粮食,主家可能会收取得少一些,叫他们勉强留足自己的口粮;但若是遇上苛刻的主家,十分的粮食,他们要收十之七八的份数当做地租的,也不是没有。
去年漪娴好不容易生下一双儿女,他们夫妻二人心中想着要替这两个孩子好生积德积福,所以平日里也没少做些散财的事情。
遂决定免去徐侯所有田庄里佃农们整整三年的地租,这三年里,徐侯所有的田亩土地和庄上的屋舍都给他们白种、白住,他们耕种所得的粮食蔬果都由他们自行处置的意思。
佃农们自是各种感恩戴德。今年徐侯的两个孩子过周岁,他又赏赐了不少的各种布匹下去,叫这些佃农们拿去裁剪新衣,好生过冬。
因为这几年里没了田庄上的进项,所以徐侯府上多靠这些商铺里的盈收。
这些铺子里有陆夫人娘家带来的陪嫁,也有徐侯自己积攒的家业。
漪娴将这些东西翻了翻,觉上一季的各项盈收也都还不错。
她轻柔一笑,提笔在账本上落下了一个数来。
“给铺子里的人都裁剪几身新衣的赏钱。”
躬着腰身候在书房外头的几个商铺管事面上都露出笑意来,谢过侯夫人的赏。
漪娴打走了他们,看了一下午的账本,也不免有些劳累,有些慵懒地靠在软榻上,让乳母邱姑给她捏着腰背肩膀。
“窈窈睡下了吧?”
她含糊着问了一句,实在是没有一时半刻能放心得下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
邱姑忙道睡下了,“若是醒了,我自将她抱来给您哄着。”
见漪娴似乎并无睡意,邱姑的眼珠子转了转,实在忍不住眉飞色舞地和她说起了话:
“姑娘,您猜何性荣上回去太原的时候瞧见谁了?”
漪娴以前随晏载安嫁在太原,在太原不免也购置了几处铺面,充作个营生。
只是现在她已经数年不再去太原了,又觉得那几个铺子离得太远,实在无暇顾及,就想着索性卖掉也好。
身为侯府女主人的乳母的丈夫,何性荣自然有这个资格代表侯府的人亲自动身去太原走了一趟,将这几个铺子在官府那里过了文书,转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