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颖凤陪着闺女一家吃完晚饭,急匆匆地打车赶回她爸那儿,刚好八点半。
“姐,你可真行,这都快九点了,最后一班公交还有没有都不知道了。”
一直窝在客厅沙嗑着瓜子看电视的梁颖龙却表现得跟快凌晨12点似的,他着急忙慌地往外走,躺在床上的梁振英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大好儿出门,还不忘叮嘱一句“路上慢点”。
“哎,知道了,我过两天再来看您!”
梁颖龙这句话还没说完,左脚就已经迈出了入户门,他早就跟人约好了晚上打牌,对方已经催了他好几回了。
梁颖凤反锁好门,去看梁振英之前,她先去厨房瞄了一眼,果然用过的碗盘筷子还有保鲜盒都没刷,胡乱扔在洗碗槽里。
至于梁振英,才半天的工夫,整个人就莫名邋遢了不少。
明明才洗了澡,身上还能闻到香喷喷的沐浴乳跟洗水味儿,可衣服却穿得乱七八糟的,睡衣居然穿在了秋衣里头,领子胡乱反折着,脸上还沾着好几颗饭粒子,下午才换的干净毯子上居然洒了一大片油呼呼菜汤。
“怎么喂个饭还能喂成这样啊?”梁颖凤无语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挺好的,比你好!”梁振英立马出言维护梁颖龙。
“那是,只是要颖龙干的,什么都好。”梁颖凤苦笑地回了一句,认命地开始收拾。
11点过,梁颖凤刚洗完关灯躺下,梁振英就开始狂按呼叫铃。
梁颖凤表情近乎麻木地起身,把响铃从插座上拔下来放在一边,梁振英很快就现那恼人的铃声没了,直接扯着嗓子开始喊。
“救命啊,凤儿!哎呀,我要死了……凤儿,你快来呀!”
梁颖凤想假装没听着,可梁振英跟不知道累似的一个劲儿地喊,后面还呜呜地嚎哭起来,又抓着药瓶子哐哐地砸床架子,梁颖凤实在是怕吵到邻居惹来投诉,没办法只能去看他。
“……凤儿啊,我喘不上来气!”
灯一开,梁颖凤就看着梁振英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右手一个劲儿地戳着自己的胸口,“我……我这儿堵得慌。”
“就您刚才那嚎法儿,是人他就喘不上来气!”
梁颖凤没好气地回了梁振英一句,却还是把家用吸氧机从床下拖了出来,她手里忙活着,嘴也没闲着。
“天天一到睡觉的点儿就说堵得慌,咱们都去医院查了好几回了,片子也拍了、ct也做了,一点毛病都没有,就您那肺啊,比我的都健康!”
梁颖凤话说得不客气,氧气管却戴得很仔细,确保不会硌到梁振英才算完,“现在怎么样?强点儿了没?”
梁振英虚弱地点了点头,就跟刚才那个在黑暗里制造出堪比摇滚乐队般吵闹响动的人不是他似的,可梁颖凤还是不大放心,吃力地把梁振英的上半身往上抬了抬,往他肩膀后面塞了个枕头。
“那我睡觉去了,您还有别的事儿没?想不想喝点水?我给您冲杯奶?”梁颖凤边说边把毯子也往上拽了拽。
梁振英只摇头,不吭声,梁颖凤把大灯关了,给梁振英留了盏小夜灯,而后趿拉着拖鞋回到了自己那屋。
她坐在床上,静静地等,果然不到半小时,梁振英又喊了起来。
梁颖凤不知道她爸到底是不是故意折腾她,她质问过、哭诉过,也恶狠狠地咒骂过,可不管她怎么做,梁振英最多就只能好个两三天,然后就会故伎重演,说自己“害怕”。
白天的时候,梁振英还算正常,吃饭睡觉念经找茬儿,总而言之,就是个脾气不好的老头儿。
可一到了晚上,他就跟被夜色吓破了胆似的,不敢一个人呆着,多的时候一晚上能喊她七八回,不是胸口堵就是嘴巴苦,要不就是后背疼,再来就是胃里鼓……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舒坦的地方,非得让人陪着不行。
“……我胃里头烧得慌。”果然又是那些听烂了的理由。
“那我给您冲杯奶喝吧。”
梁颖凤转身进了厨房,她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片艾司唑仑,那是医生给她开的,治疗她神经衰弱造成的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