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仙婆在你那是吧?”他见江楚点了头,“我爹那伤差不多了,等有时间再麻烦仙婆给他看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仙婆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昨天奔了一天,让她歇歇吧……武叔他们呢?”
“小爷我都没事儿,他们平安着呢……诶我多一嘴,黄仙婆和你什么关系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晚娘呢。”
江楚侧过身子来看着他,淡淡道:“我和她,其实没什么关系。但她是我亲人,很多年前就是了。”
底下的军营中突然传来争吵声,二人寻声瞧过去,是叶知行和赵昱生了些口角,但听不清吵的什么。
柳琰玉:“渠江关东边一直是叶伯守着,基本上也都是他的人。昨夜打关东闸门出的问题,他恐怕也难脱王爷眼里的嫌。”
江楚听着他的话,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赵昱身上。徐诚斋把自己烧死前愣是不肯交代同谋,这四家军里还不知道有几个平辽的细作,甚至连赵昱,也未必没可能是阴谋里的一环。
柳琰玉:“(自言自语)叶伯这脾气,火上来了连皇帝也敢顶几句,和老霍一个样……(看向江楚)哎,七年前皇宫里遇刺那事儿你知道吗?喂,喂!”
“嗯?哦……我当时在京外,过了几天才听到的消息。”江楚撑起身子,拍去袖上的灰,“这儿也没我事儿,走了……”
柳琰玉见他要走,一把揽住他肩膀道:“诶,咱俩从小长大的昂,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你还是我十几年前认识的那个黎江楚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可是战马上的英勇少年,哪跟你现在似的,跟上了年纪七老八十的老人一样,要不是你长得还像个年轻小伙的样,我真打算给你准备口棺了。所以我跟你说啊,这人啊不能太丧,不然早晚心病压死自己。”
“这你放心,我肯定死你后边。”
“嘶——嘿小爷我这暴脾气!给我站住!”
……
衙州城有条水宁老街,在街口向内望去,街道宽一丈左右,相当拥挤,地面是横砌条石,两侧店铺众多,且多以砖木构成,黑瓦铺顶,配雕饰木窗,成小楼状。
街内游客络绎不绝,不少异邦人在此行商,走于街道中,步子快了必踩身前人脚踵,步子慢了,必被身后人踩脚踵。
京枕桥与沈付情吃过仙婆带回去的早点,便溜到了这条街。他二人寻觅半天,终于是在街那头找到家琴铺。铺子内不小,四周摆满了琴,中间一大桌横在中间,红布铺在上面,再其上便是各式各样的古琴了,沈付情就在这店内转来转去,时不时敲敲琴面,拨拨琴弦。
店内一老一少,老的是老板,少的多半是他亲儿,顾客让他们应接不暇,忙活了半天才注意到到京枕桥二人。
“客官,您要什么样的琴?”小伙子满脸质朴笑容迎来。
“要你们这最好的伏羲式。”萧宋的古琴以仲尼式为主流,少有伏羲氏。京枕桥方才转了几圈,伏羲式虽有几张,但他一个外行都觉得质量不过关,索性直接要最好的。
“呃这,客官您稍等。”小伙子明显经验不足到,凑到自己老子身边念叨了几句,不一会老板就堆满了精明商人该有的笑容迎了过来:“客官要最好的伏羲式?”他见京枕桥点了点头,给儿子一个眼神,示意他接待好客人,“客官跟我来。”
二人跟着老板一块进了铺子里屋,老板示意他们稍等,自己在里屋深处翻了半天,找出了五张琴,琴上还积着尘灰,看上去很久没有拿出来过了。老板把五张琴整齐的摆在他们面前,吹了吹上面的灰。京枕桥开扇拂去尘灰,让沈付情自己去挑。
五张琴规格基本一致,只有中间一张偏细窄。沈付情弓着手指,用指关节敲着五张琴的琴面,又凑近了端详,现竟然全是古桐木所做,琴面平滑且扁平程度正好,三张为冰纹断,两张为流水断。
五张琴的有效弦长皆为常制,弦距也是规矩,能下指。琴徽三张为银制,一张玉制,一张石制。单从这些方面看,五张琴皆为上等。
沈付情又从右往左挨个试琴的散音、泛音、按音。而这一遍后,沈付情现里面有张琴有些特殊。她从左往右再试了一次直到第四张琴,她现琴弦里面似乎残存了前人指下的功力。她顺着往下试最后一张琴,可目光却瞟向方才那张,就这一眼,让她好巧不巧看到了琴身上刻的“溪玉”二字。
她不敢多留,怕老板瞧出什么端倪来,便走到了最边上的一张琴旁:“我看这张就不错。古桐木做的琴面,银制琴徽,音色又好。老板,价钱?”
“五百贯。”老板见她喜欢,更是笑容满面,这价格自然也就跟着涨起来。
“这么贵啊?可是,我们身上只有一百贯……”沈付情看起来满心遗憾,但她却很满意老板口中的五百贯。价不高怎么配她身份?
“这姑娘你是懂琴的,你应该知道这现在都是仲尼式,上乘的伏羲琴市面上可没几把,我可都是珍藏的宝贝,价自然是高。”
可不是珍藏的,灰都落一层了。
“枕桥,我看刚才隔街那支商队的鹤鸣秋月式挺不错的,材质还是棺椁老木,金制琴徽,价格二百贯,跟那商队说一声把琴留下,我们回去凑凑钱。”沈付情说完,转身就拉着京枕桥往外面走。
这些琴都是好琴不假,积灰却已经说明了它们很久都卖不出去了,她可不信老板能就这么放他们走。她心里敲着鼓,但脚下的步子一点都不能乱,左脚就要踏出里屋,老板终于叹了口气:“二位等等。”
“老板还有事?”京枕桥转头淡定摇着扇子。
“那张琴是我这里最好的琴了,价格就这么高。但是其他琴……一百贯,一百贯你们拿走!”老板像是做了个大决心,低垂着头哀叹着气。
沈付情转身装作不满的样子,嘟囔着:“这些琴也要一百贯…”在另外四张琴前转了三转,最终拿起了那第三张“溪玉”琴,“就这个吧。老板,麻烦您装好。”说完就要付钱。
京枕桥:“说好了,我出钱。”
“那……(笑)却之不恭!”沈付情接过了装好的伏羲琴,转身就出了里屋。京枕桥从随身行囊中约摸着掏出了十两黄金,递给老板,最后怕不够,又掏了一两出来。
老板双手接着黄金,现自己好像才是被忽悠的那一个。京枕桥走了三步突然驻足,回头向着屋脊上望去,可那里却什么都没有。他皱皱眉头旋而又舒展开,追上沈付情去了。可就在他走后,那屋脊后面缓缓探出个头戴兜帽的脑袋。兜帽下,一张赤色鬼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