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柔软。
但她的掌心微微粗糙。
王道容定定地反手握住慕朝游的手掌,借着她的指引终于坐了起来。
慕朝游瞥他一眼,见王道容半垂着眼睫,昂乌鸦鸦的黑发衬着一张白生生的脸,纤长的眼睫如蝶翅轻颤,秀美的眉眼有几分空茫的不安。
她不好耽搁,赶紧爬起身把灯点了。
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看,少年这才稍稍缓了回来,他定了定心神,睁开双眼,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柔软与和煦:“抱歉。”
慕朝游摇摇头,看他的视线有几分惊讶和探寻。
对上慕朝游的视线,王道容一怔,不禁默想:……他刚刚都在做什么?
下意识的示弱的,楚楚可怜的神态。
他很奇怪。
这实在太奇怪了。
王道容微微垂眸,密绣的睫绒掩去了眼中的情绪。略微定了定心神,方才徐徐说道:“今日冒昧来访,要说的话方才已经言尽了。”
“司灵监尚有要事处理。”王道容辞别说,“容也不便再厚颜打搅娘子,请恕容先行辞别。”
一年多相处下来,慕朝游始终觉得自己摸不清楚王道容的所思所想。所以她搬出了王氏府,也不想去探究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王道容是个黑洞,他自己或许都弄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离得太近会被他吞噬的。
慕朝游猜测可能是刚刚的“亲密”接触让王道容有些不舒服了,也没戳破他,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郎君确定要这个时候走吗?待会儿怕是要下大雨。”
王道容摇摇头:“车中备有雨具。”
慕朝游就送他下了楼,又到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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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天边滚着层层的乌云,天空离得很近,像是下一秒就要压塌下来。
出了酒肆,王道容没上车,而是提着一盏灯,沿着秦淮河岸慢慢的走。
一滴雨打落下来。
阿笪抱着伞在后面追,“郎君下雨了!快上车!”
王道容置若罔闻。
初春的雨来得迅疾而猛烈,很快便成瓢泼之势。
少年垂着眼,若有所思,容色安静以至于安详,冒着雨缘着河畔缓步而行。本来清冷如玉的容颜在雨雾中越发淡渺如天人。
雨水很快濡湿他眉睫,脸颊。
王道容感觉到自己今日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雨这个时候落在他身上,浇灌他四肢百骸反倒让他感到一阵说不上来的自由,轻快与疏阔。
他觉得全身上下都很别扭。
就好像一直在企图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呢?
王道容静静思索。
这一切大概都起源于慕朝游那天不告而别。
然后便是她将他不要的桑落酒转赠给谢蘅。
那是他的。
就算他不要的,那也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