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到黄建功,清华心内却是五味杂陈,因愣愣地看着他,呆了好一会儿,便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黄建功连忙张开双臂抱紧清华,右手按在她脑袋上,嘴里焦急地问“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伤心是不是在老家受了气”
清华呜呜地哭着,抱住他死不松手,一边摇着头,一边抽泣着说“不是,没有谁给我气受,就是我自己伤心。”又呀呀地哭,黄建功便抚着她的背安慰她,由着她哭了好大一会儿,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好半天,清华才咬牙切齿地说“哥哥,我们要快点成功。”
黄建功锁着眉头,半天从嗓子里崩出一个字来“好”又说“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了,再耐着些,趁着过年这几天功夫,我们也好好谋划谋划,看看以后怎么展。”
清华呜咽着点了点头,二人又互相安慰良久。
展眼便是春节,因过去十几年里陈丰亭夫妇也没在老家,清华一个在亲戚家里总是如坐针毡的,别个越是热闹,她就越想要缩在角落里,最好别被人注意到才好。哪知哥哥嫂嫂们好意,见她一个人可怜,便拖着她又是放花炮儿,又是看斗鸡,又是去西门口道观里上香祈愿,想尽办法逗她开心。清华知道哥嫂好意儿,原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大节年下,别人都欢欢喜喜的,自己总不好耷拉个脸儿,好似谁苛待她一般,因此便强打精神,尽量融入到家族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中去,只是心内凄凉之意,总是无论如何也驱之不散。个中滋味儿,只好闷烂在肚子里,跟谁也无法诉说的。
后来陈丰亭夫妇回来,倒是一块儿过了两个春节,只是多年来未曾亲热过的,虽是一家人,却总像隔着一层似的,无论双方如何努力,要呈现出父慈子孝的和乐画面,总是力有不逮。那一层若有若无的隔膜,既无形又无质的,想要捅开它,都不知如何下手,一拳一拳的力量好似打在水面上,越是用力,就越是无助。加上江春花又总逼着清华去佬儿家立规矩,清华心里恨透了这一点,心内每每憋闷得要呕出一口血来,见她妈妈也是可怜,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没用,因此又是烦闷又是歉疚,种种情绪弄得她时常神经绷紧,时不时便觉得自己即将崩溃。
别人回家,过节都是放松心情、享受天伦之乐的,到清华这里,恨不得受刑一般,那心里如同油煎火沸,因此每次一过初三,清华便如逃命一般,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逃离这地狱一般的煎熬。直到缩进学校里那个鬼影也没有一个的蜗牛壳里,清华才稍稍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可是没几分钟,便又觉得,一股不可遏制的巨大悲凉袭上心头,忍不住一泡眼泪便浮上眼眶。清华缩在床头,双手抱膝,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呆呆不语,直到眼泪落尽了,才觉得心头稍稍疏解了些,这才打起精神,叫自己忙碌起来,直到身上力气都使尽了,才将这些低落情绪尽数压了回去。
今年决定不回家了,清华心里不知道多轻松,以前过年总觉得跟平常日子也没什么两样,连带包饺子、贴春联、放花炮儿,清华一概提不起兴头儿。如今不一样了,又不在老家受那些憋屈,又有心仪之人伴在身旁,清华的兴致顿时高了起来,便兴兴头头地跟黄建功张罗着买这买那,早两天就把屋子彻彻底底清扫了一遍,各样器物擦得锃亮如新,看上去确有万象更新之意。
到除夕这天下午,又准备了两副春联儿,一副对子,一个福字儿,一条横批,贴在大门口,眼看红底上金灿灿的字儿透着喜庆吉祥,清华拉着黄建功的手站在一边瞧着,终于品咂出来一点年味儿来。
贴好了春联,两人又兴兴头头、乒乒乓乓地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到天色盈黑时,几道年菜也准备好了,虽是只有两个人吃,倒也有模有样,烧了一条鱼,切了一只熏鸡,腊排骨煨了个莲藕汤,又有一盘酱牛肉,再有几样牵荤连素的菜儿,又有醋花生、泡萝卜两样开胃下酒,清华又煮了一盘饺子,又温了一壶黄酒。
菜都摆好了,两人分别给各自家里打了拜年电话,清华这边免不了又受了江春花几句嗔怪。老家那边过年热闹,从除夕下午开始,家家户户都要放炮儿,一直到午夜不绝,是为除旧。到大年初一凌晨,还要再放一次,是为迎新。因此清华听着那边炮声隆隆,连忙借口听不清楚,赶紧挂了电话。黄建功这边也是只跟他兄姐几家打个拜年电话,简单说了几句,便匆匆挂了,几下里准备停当。
清华便斟了两杯热酒,两手端起,递给黄建功一杯,两人对望一眼,清华突然觉得眼睛一涩,便有些想哭起来。
黄建功连忙放下酒杯,伸过手来摸摸清华的头,柔声说道“好了,今天过年呢,可不能哭啊”
清华吸吸鼻子,喉头哽噎着说“哥哥,你不知道,这么多年,这是第一个叫我心里轻松的新年,以前过年对我来说真是煎熬。”
黄建功也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说“我也是一样,今年这个年,才觉得真正是在过年,以前都是对付着过去算了,我恨不得没有春节这回事儿的。什么年不年节不节,找到对的人,天天都是过年。老子以前真是白活了那么多年。”
清华忍不住又好笑起来,两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黄建功便说“新年快乐”
清华的眼里慢慢蒙上一层雾气,也说“新的一年,我们要更加努力”
黄建功也庄重地点了点头,两人凝望着彼此,都是微微一笑,便喝尽了杯中之酒。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