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江春花赶紧跟清华说了这事儿,清华说“本来这种个性就容易抑郁,况且他这样,提都提不起来,别个也不待见,时间长了,他的自信心被一点点消磨殆尽,就会陷入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这种情况啊,城市多得很,不是什么大病,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江春花也替他愁,说“唉,你看看,他爹陈荣斌怪可怜的,摊上这么个儿子。”
清华说“这么个儿子也是他自己教的,孩子出生时都差不多,怎么就他家的成了废物这次他想赖谁”
江春花踌躇着说“这要是叫旁边邻居知道他去看什么心理医生,咱这里人又不懂,只说他是神经病,这人多口杂地传开了,他以后找媳妇都难,谁家会把女儿给个神经病”
清华叱道“你不胡说八道,什么神经病是抑郁症。去看个心理医生跟你感冒了去看医生差不多的,你不懂就乱说话。”
江春花说“我知道啊,我懂啊,可这病总是不好听。”
清华说“叫医生给他开点药吃,控制一下他的情绪,市医院里就有。”
江春花说“啊还要跑到市医院里”
清华说“咱那里小地方,没有这种心理咨询师。”
陈荣斌眼睁睁地瞧着儿子成了这样儿,背地里淌眼抹泪,又怕左邻右舍知道,瞎传些风言风语出去,这日大早,便悄悄带着陈星坐车去市里,那医生果然说他有些抑郁,给了开了些缓解焦虑的药,叫他先吃吃看,若是症状减轻,就再吃一个疗程,若是没有效果,到时再来复诊。那陈荣斌千恩万谢地去了。
陈星吃了药,看着确实好些,有时还主动跟家里交流交流想法,丰亭夫妇隔不几天也过来他家,想尽办法引逗着他说说话、笑一笑。眼看陈星慢慢有了人样儿,陈荣斌便想张罗着给他把婚事也定下来,想着有个媳妇儿疼他,对他肯定好些,便跟左邻右舍放出风去,叫别个注意着有合适的女子,就给他家提提看,众人都答应了。
正好陈星他本家有个三妈,娘家是山里的,说她姨妹家有个女儿到了年纪,别的都好,个头也高,就是皮肤黑些,他要愿意结交,她就给他牵线,看有没有这个缘份。陈荣斌一听喜出望外,说“哎哟,咱们这样人家有个头儿就不错了,还敢挑人家黑不黑”赶紧叫他三妈安排。他自己慌里慌张,恨不得立马就准备酒肉之物,要去女方家里。
他三妈撇着嘴说“你这慌干啥一个还没影儿的事儿,你急成这样儿哦,你以为是过去呀,只要你看中了把东西带过去就成哪儿有那简单。肯定先只能安排这他俩见见面、聊一聊,他们看对眼儿了,什么事儿都好办。他们互相看不上,你这里只好瞎高兴一场。”
陈荣斌点头称是,他三妈便着手实施,果然这天通知了陈家,说安排在明天,叫孩子们出来见见。
那陈荣斌喜不自胜,给陈星准备了见人衣裳,这是他咬着牙在大商场里给儿子买的一套西装,叫他收拾好了先穿给他瞧。陈星便慢慢洗了个澡,把脸仔细收拾干净,换上衬衣、西服,又打上领带,穿上皮鞋,把背挺起来,果然人靠衣装,看着便板正帅气许多。
陈荣斌看儿子如此精神,喜得眼泪都要出来,口内连说“是嘞,这才是个年轻小伙儿嘛,咱家孩子打扮打扮,也精神得很呢往常就是没注意的。”说着拉陈星来到穿衣镜前,叫他自个儿瞧瞧。
陈星连日沉闷,这会儿看见大镜子里一个帅小伙子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虽然眉宇间还有些倦意,已不似往日里颓废,心内震惊不已、如受重击,险不曾流下泪来,半天方觉,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帅气。往常自卑惯了,看着稍微富丽堂皇的商场,他就不敢进,生怕别个给他脸色瞧的,又隐隐觉得,自家本配不上这样豪华气派、一尘不染的地方,一双脚踏进去都觉脏了人家地面儿。如今看到自己,原来和清华她们相比也不差什么,自己是可以跟她们站在一起的,自己也拥有与其他人一样、叫别人尊重的尊严和气派。因想透了这一点,陈星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又怕吓着老爹,便默默地自己欣赏半天,才把这套行头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柜里,等着明天大日子再穿。
到了次日,陈星一早起来就梳梳洗洗,陈荣斌看见儿子终于有了劲头儿,愿意弄这些事儿,心里自然高兴。陈星收拾完了,便按昨天的步骤把衣服一件件穿起来,把头抓了又抓,弄个形状出来,眼看比昨天还要帅气,忍不住嘴里哼起一支小曲儿,心情轻快得不行。
两家便约好一起坐坐,少说会儿话大人就各自散开,叫孩子们自家随意,出去走走,看着喝点儿咖啡、饮料,到了饭点儿,一块儿吃个中饭,完了再到处逛逛,或是看场电影儿,或是听听音乐,随他们安排。
果然坐不上一会儿,两家大人就挤着眼睛找借口离开,只剩下一双小儿女在座,陈星便觉有些慌张,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好在那女孩儿还算大方,看到陈星紧张,便主动找他问东问西,陈星一一回答。又过一会儿,两人话头儿越来越多,那陈星终于打开心防,慢慢跟她说起,这些年在南方工作学习的事儿,甚至于吃过什么好吃的,玩过什么好玩儿的,各个地方的风物人情、习俗衣裳。尽管他说得磕磕巴巴,言语也不引人入胜,那女孩儿却听得津津有味,两人渐渐投契。
陈星说了这半天的,才敢抬眼认认真真地瞧了那女孩儿一眼,见是个大大方方的姑娘,皮肤虽然黑些,可是细腻华亮,看着另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这美,好巧不巧,正好击中了他一颗敏感脆弱的心,陈星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起来。显然,他对这初次谋面的相亲对象十分满意。
看看到了饭点儿,陈星要显示男人气概,便带着女孩来到个看着还算洁净的菜馆儿里,两人坐好,陈星挺直腰杆儿,把菜单推到女孩面前,说“你看看喜欢些什么,只管点,今儿我请客。”
那女孩子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便拿起菜单,仔细从这头看到那头儿。
陈星瞧她看菜单的样儿,心内暗暗打鼓,原来陈星家境一般,从小节俭惯了,但是那女孩,却是一副消费玩乐习以为常的样子。陈星便两手搓着裤管儿,心里紧张得不行。
好在女孩子也没有太过分的,只点了一个羊肉锅子,便把菜单又推给陈星,说“我点了一个,剩下的你看着点吧,够两人吃就成,也不点多了。”
陈星听到女孩如此说话,顿时如释重负,连忙笑道“是了,点多了吃不了也是浪费。”看了又看,选了半天,最后点了两个素菜,一个笋瓜片儿,一个香椿芽儿炒鸡蛋,便叫那女服务员过来下单。
那女服务员笑着说“有鲜榨的橙汁儿,要不要给女士来上一扎”
陈星快瞄了那菜单一眼,见一扎果汁竟然要小一百块钱的,心内大吃一惊,想都没想,便冲口而出“哦,我们不用”说完又觉不妥,连忙笑了一笑,垂着眼睛那女孩子说“我觉着,橙汁没什么喝头儿。”那女服务员撇着嘴角,眼睛直往上翻。
女孩儿只定定地看了陈星一会儿,脸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陈星看到女孩儿点头,心内如蒙大赦,以为自家过了关,整个放松下来,又开始找些话说,那女孩子明显不如一开始热情,只间或嗯嗯几声,或是自己低头吃饭。陈星本是木讷的人,前边儿多说了几句,皆因这女孩子捧场,此刻见到对方淡淡的,并不想回应自己,便觉十分尴尬,只好也闭了嘴,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拣菜扒饭吃。
好容易吃完,两人出来,那女孩子便客气地说“我下午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陈星诺诺连声,也不敢出言挽留,只好眼睁睁瞧着,那女孩子苗条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心内知道,这一次好容易聚集起来的好感,已经消失殆尽。他恼怒地扯下了脖子上的领带,把衬衣最上头两颗扣子解开,这种天气,穿着衬衣、西服,本就捎嫌过热,陈星心中有火,更觉得憋闷异常。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