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那時渾渾噩噩的沈燼來說,這好像也不算什麼事兒,大不了離開校園做個街頭混混學一門手藝餬口,總不至於餓死。
F區五中是學風良好的市重點,其他人都這樣看待差生沈燼,只有顧嶼不這麼想。
他找到那幾個小混混,討價還價說如果我一個人打過你們幾個,以後你們就不能再找沈燼麻煩。
這是當初和程捷鬧矛盾時,沈燼教會他的「江湖道理」。
那幫小青年雖然身高不似他顯眼,卻都看著他一身校服,笑得肩膀發抖。
髒亂的黑網吧後門,他們自信又戲謔地接受了顧嶼的提議,卻完全沒想到,顧嶼真的能贏。
那是顧嶼循規蹈矩地活了十幾年,做過最出格的事。
他甚至提前給陶晏編輯好了簡訊,只差最後一步就能發出——因為他知道,這幫社會青年隨時可能從什麼地方掏出刀來捅他幾下。
他查過,只需要兩厘米以上的刀刃,就能要一個人的命。
可他就是忍不住要賭這一遭,因為,他接受不了自己什麼也不做就看著沈燼沉淪下去,放棄自己的人生。
很多時候,只有真正中途輟學離開校園的孩子們自己知道,那是他們歷經無數傷痛後別無選擇才會走的路。
顧嶼想給沈燼的,無非是一個選擇的機會。
所幸的是幾個小青年還算是講究道義的類型,沈燼安全回到了學校,顧嶼除了受了些外傷,也沒什麼大礙。
只不過聽聞沈燼是和「女朋友」在外逍遙才幾天沒來上學,顧嶼心裡還是酸酸的,衝動不已揭穿了對方有女朋友的謊言,以至於沈燼氣鼓鼓來找他,兩人又動起手來。
那時候他們各懷倔強不肯低頭,顧嶼更是說了許多揭發嘲諷的話,咬著牙死活不肯承認身上的傷有多痛。
他多希望沈燼能關心一句他怎麼了,可他做的只是甩開沈燼一瘸一拐轉身離去,仿佛只要態度足夠冷淡,他就能證明自己並不在乎沈燼。
可是轉身後憋著那股陌生又滾燙的眼淚,他還是感覺自己很蠢。
或者說六年來,他幹的一直是同一件蠢事。
直至此刻,顧嶼才花兩三句話簡單交代了這件事,說:「我只是想讓學長平平安安的……因為我知道,學長其實並不想放棄學業。」
他沒有提自己是如何贏的那場架,沈燼卻怔怔看著他,馬上急得拽住他手臂,想把他身上翻個遍,看看他有沒有哪裡受傷。
「你tm居然敢去找他們——」沈燼忍了很久的眼淚猝不及防湧出來,他低頭死死拽著顧嶼手臂,那上面全是杜駿弄出來的擦傷,為此他的呼吸都開始發抖,罵人也沒什麼氣勢,「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你有什麼資格說我……那幫社會青年是真tm有可能弄死你——」
顧嶼沉默不言,只是心疼地揉干沈燼臉上淚水,任由對方翻弄他袖口領口,像在找那些早已癒合的,年少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