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可以在高二那年就趕到沈燼面前,聽沈燼笑他怎麼找錯地方,也可以看沈燼紅著臉走上前來,說那些想說的話,當然,他同樣可以拉住對方的手,早早告訴對方,未來我們還會時時相見。
年少的沈燼一定會驚訝、害羞又歡喜,那個夏天也一定會留下他們最好的回憶。
他本來可以做到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可事實上,他卻與沈燼擦肩而過,差點造成無法挽回的結局。
或許,錯的從來不是他記混的商店位置,而是他永遠不肯開口說清的,那些放不下的驕傲和猶豫。
第62章
顧嶼摸了摸沈燼咳得發紅的脖頸和臉頰,忘記了自己手心的顫抖。
他說:「那天淋了雨回去得太晚,才遇到了學長剛才說的a1pha,對嗎?」
沈燼頓了頓,沒有一絲指責,反而炫耀一般說:「……嗯,不過我很牛逼,揍了他們,還跑掉了。」
可顧嶼的心臟卻不自覺發抖,他沒有誇獎沈燼有多厲害,而是忍著鼻腔里的酸脹俯身抱住沈燼,低低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很多事……學長?」
他感覺到沈燼抬起手,多半是想安慰他,但這一次他卻先摁緊沈燼的背,打斷了對方:「我知道學長會說自己也有很多不對的地方,還會安慰我誤會解開了就好,我不想聽。」
不等沈燼發出任何聲音,顧嶼就拿手蹭了蹭對方濕軟的臉頰,繼續問:「後來重感冒惡化成肺炎,他們不讓你住院留下後遺症,也是因為這場雨,對不對?」
沈燼半天才嗯了一聲,說:「早知道就不該約你在學校見面……害得你也淋了雨,還不如我來你家樓下。」
顧嶼輕擰眉頭盯著沈燼,問:「所以,不管我讓學長受了多少委屈,學長都能為我找到理由,是嗎?」
「……」沈燼猶豫半天終是低下頭,輕聲道,「我要是沒這項技能……哪來辦法堅持喜歡你……」
顧嶼深深吸了口氣,他又氣又無奈,乾脆提起了從前他最後悔的事之一:「那……當年我在醫務室態度冷淡讓學長別裝,學長心裡也能替我開脫?」
看得出來,沈燼也對這件事印象深刻。
對方逐漸紅了眼睛,倔著一股勁認真答題:「這,這算什麼……我當時就想,哪個男的像我這樣受點傷會哭?是我自己矯情,顧嶼說我是裝的也很正常。」
想必那幾年,沈燼都是在這樣的自我安慰中度過的。
顧嶼儘量控制著呼吸,卻仍覺心臟被捏得血肉模糊,他拉住沈燼的手重將對方擁入懷中,顫聲說:「對不起學長……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讓你練出這種技能。」
他的道歉遲來了很多年,沈燼安靜任他抱著,頭一次沒有想著「是我自己的錯」,而是回答:「那……以後是不是都不會再這麼對我了,顧嶼?」
「嗯。」顧嶼英挺的眉毛壓著酸疼的眼睛,說,「我保證,以後會好好保護學長,不再讓學長碰到壞人,不僅會對學長好,而且還會讓學長清清楚楚地知道我的心意,知道我有多喜歡學長,好不好?」
他從未承諾得如此鄭重,也無比確定自己再也不會跟年少時一樣總是抱著所謂的驕傲不放。
沈燼聞言低頭良久,沒有說話。
直至顧嶼紅著眼睛試探般親吻他額頭,他才忽然呼吸一抖,終於肯抓住顧嶼衣服將臉埋進對方胸膛,斷斷續續告訴對方自己從前經歷過的委屈和傷心。
顧嶼靜靜抱著沈燼,一邊聽他發泄般邊哭邊說,一邊輕拍著他後背,一遍遍親吻他髮絲,一遍遍道歉和安慰。
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慢慢說了很久的話,直至陽光灑滿屋子,沈燼才平息幾分,累得趴在顧嶼懷裡,疲乏又滿足地說:「我想睡覺了,顧嶼……但你得一直喜歡我,不能再走了。」
「嗯,不走。」顧嶼不再吝嗇言辭,而是輕聲哄道,「我喜歡你,沈燼。你先睡會兒,我就在這裡,哪兒也不去。」
房間裡沒了聲音,顧嶼壓壓下巴,發現沈燼勾起唇角,已經在十幾秒內睡著。
對方眼角還沾著淚水,困極了的臉色蒼白異常,顧嶼心疼難熬,趕緊小心抱起沈燼將他扶到床中間,掖好了鬆軟的被子。
冬日陽光清澈明亮,顧嶼拿不用的衣服袖子覆住沈燼眼睛,保證對方不被光線刺醒,隨後才坐到床尾搓熱手心,伸到被子下攏了攏沈燼冰涼的小腿和腳。
制暖開著,不過對體寒的人來說,血液循環的熱度根本無法有效溫暖四肢末端,顧嶼摸著那截柔軟細膩的小腿和骨節突出的腳踝,幾乎以為自己摸到了冬天屋檐上的冰棱。
學長的體質真的比從前差了很多,以後得更小心照顧才行。
他想,以前那些家務不能再讓學長隨便亂碰,生孩子更是算了,就算沈燼先他而去,那也得是1oo歲以後的事,如果他死得比沈燼早,他更要好好打算後事,給沈燼留下一筆足夠自由的養老財產。
於是當沈燼沉睡到中午才緩緩醒來時,顧嶼第一句話便問:「學長覺得,我倆誰會先死?」
沈燼的意識慢慢轉醒,疑惑問:「……什麼?」
更不可思議的是,顧嶼居然還有第二個問題:「我們不生孩子行嗎,學長?」
沈燼的眼睛又疼又腫,幾乎沒法睜開,他看不清顧嶼的表情,啞著嗓子問:「……誰,誰要給你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