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著雨,又出來這好些路,家裡人還一個個被崔家說服,崔月娥自知回去無望,應歸應,卻不甘心讓人舒服。
她將崔柏山遞來的包袱皮打開,數了數裡面家當後,她立刻驚呼道:「怎麼少了二十兩!」
她男人吳剛不可置信地看向媳婦,就算他不管銀子都清楚,就他做的瓦匠行當,哪裡能再多攢下這二十兩,而且家裡的銀子放哪,是他借著被綁出去,聽了崔家人的話後,他親自給指的地方!
其實只有二兩私房錢漏拿的崔月娥開始哭喊,吳剛急地不停比劃手勢,兩兒一女剛喊了聲娘,就被娘狠狠瞪到閉嘴,她婆婆在旁看戲,反正壞人不是她當,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沒損失。
崔柏山不用明白吳剛比劃了什麼,崔月娥演的這場戲碼可不高明,他看透後便沉了臉色。
他弟弟去得早,弟媳將女兒養到嫁給吳家後,沒幾日便留信遠遠改嫁去了,他不好責怪只有個獨女的弟媳,又憐惜侄女不易,平日裡便多有照顧,那時候的崔月娥可不是這般嘴臉。
大伯喊得親熱,動不動將崔家當作娘家走動,與兩個嫂子處得也不錯,唯一一點不好,就是愛說人閒話,無意中叫他聽到過一次,所以這回他要帶人走,卻不好提前和她說,就是怕她泄露了出去。
私造路引,擅離職守,在雨災之前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在雨災之後叫人命關天不得已而為之,區別可說天地之差,所以崔柏山只能選擇臨時強行將人帶走。
卻不料,眼前人要訛他二十兩銀?
崔柏山冷笑一聲道:「有沒有你心裡清楚,莫在我面前弄鬼,現在老實呆著,過幾日你便明白了,要是還鬧,你們就走,大不了我們日夜趕路再躲到哪裡去,有吃有喝有伴,我們熬得起。」
崔月娥自己變臉,卻不料平日慈善的大伯也能翻臉,欺軟怕硬的本性讓她不敢再鬧,接下來總算是老實了。
用過飯,疲累的眾人打起地鋪挨在一起,很快便呼聲一片。
外間細雨綿綿不斷,泥濘官道上開始出現人車的影子。
少年人問爹娘:「縣令大人不是說黑石頭上講的都是假的嗎?為什麼我們還要偷偷離開?給我們開路引的崔伯伯不會有事吧?」
他爹回道:「老崔說了,只要走得不多,大人會睜隻眼閉隻眼的,我們算是搶先了,不過還是得低調行事。」
「再一個,你就當爹多心吧,今年這天冷得早,多漁村又沉了海,還有莫名其妙的搶買糧食,哪件都讓我感覺不好,反正你爹我剛被東家辭退,不如藉此時機,我們往大點的地方去,換個活法。」
他娘也說了:「多心的可不止我們一家,前頭不就過去了幾輛一看就裝滿東西的牛車嘛,後頭不定也跟了人,了不起去到別的地方先躲躲,沒事了再回去也可以。」
離開得匆忙,其實夫妻倆也沒想好前路,但只要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日子總不會更差了。
妹妹年幼不懂大人憂愁,她依靠著娘親,時不時掀開窗簾看看外面,還沉浸在出遠門的激動之中。
一家子經過了多漁村人落腳的山頭,直走到天將黑時,當家的男人下來,準備在官道邊的淺林里,找個合適地方停車過夜。
車上三人目視他遠去,又在片刻後見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