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闲着也是闲着,嘉波开始和小朋友聊天:“那你呢,你钻土里是为了什么,学鸵鸟?”
“不是的,”小朋友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嘉波,他看着天空破了一个口子,而后这位浑身破破烂烂的大哥哥从中坠落。
即使残破,也依稀可见衣服原本的昂贵精致,他明显不是茨冈尼亚的人,在这片充满风暴和雷霆的边陲星域,真正的茨冈尼亚人是绝对不会孤身走到荒野的。
比荒野更可怕的是豺狼,比豺狼更凶恶的,是流浪氏族卡提卡人的心。
“我和卡提卡人打了个赌,”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告诉了眼前的大哥哥,“我们赌,如果将我和小鸟同时埋进土里谁会先死,是我还是小鸟。”
“小朋友,赌博是不好的行为。”嘉波撇了撇嘴,“那小鸟在哪?”
“……”
小朋友张了张嘴:“在你身下,大哥哥。”
谁能知道他刚埋进地里没多久,就有一个从天而降的大哥哥,刚好摔在小鸟头上。
嘉波感受了一下身下的死寂:“恭喜你,你赢了。”
“……哦,谢谢。”
他干巴巴地说。
小朋友的名字是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被埋进土里的时候,卡提卡人根本没有对他留手,他们不在乎和一个小孩子打赌,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会在一场恶劣的玩笑里失去生命,或许后者才是卡提卡人真正期待的也说不定。
土盖过胸口之后,很快就会觉得胸闷,呼吸困难,喘不上气,而后死于窒息。
他快死掉了,眼前的大哥哥也快要死掉了,卡卡瓦夏听见大哥哥问:“你口里的卡提卡人什么时候来确认赌约结果?”
“半小时检查一次,”卡卡瓦夏停顿一秒,“他们刚来检查过一次。”
“那还要等好久啊……”嘉波抱怨。
胸腔的空气得不到循环,说得越多死得越快,小孩没有说话,默默地坚持,直到下一个半小时节点,卡提卡人会来确认他的胜利。
天空几声喑哑的哀鸣,他抬起头,不知何时,两只秃鹫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正盘旋在脑袋正上方。
“秃鹫不吃活物,他在等我们死。”嘉波也看见了来自上方的阴影,他勉强给自己的脖子折了个角度,使得头顶破破烂烂的礼帽掉落在齿间。
含含糊糊地说:“接住。”
那顶镶满宝石和扑克的昂贵帽子就落在小孩眼前,帽檐缺了一个口子,缎带有灼烧的痕迹。
“给我的?”
“谁要给你了?借给你一小段时间。”嘉波说,“你戴上吧,我不想看见你的眼睛。”
“哦……”卡卡瓦夏努力地伸长脖子,再把帽子盖在自己脸上。
“大哥哥,这样可以了吗?”
“闭嘴,我也不想听你说话。”
嘉波任性地嘟哝,死亡是虚无而又令人恐惧的事情,而在他身上却看不出这一点,他只在乎小朋友有没有老老实实听他的话,看见他的眼睛总让他想起砂金。
讨厌鬼,罪魁祸首,把他丢到这里的疯狂赌徒。
最好别让我抓住他。
小孩听话地用帽子盖住脸,不言不语,他听见大哥哥的呼吸轻了,或许已经走到死亡的边缘,秃鹫的爪牙落地,踢开坚硬锋利的碎石。
所以这顶挡住视线的帽子,是怜悯他,好让他忽视一场必然又惨烈的死亡吗?
原野的风吹了又吹,卡卡瓦夏一动不动地等了又等。
高天的云层被吹开一点,地平线远远出现了几个人影,人影嘻嘻哈哈地走近,能看清他们披风下古铜的皮肤和肌肉虬扎的臂膀。
——是那三个卡提卡人。
腰上别着头颅,带血的弯刀晃眼,以至于呼吸困难眼前发黑的小朋友勉强恢复了意识。
“赌约……我完成了。”他气若游丝,“快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