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是大年初三吧,雪停了。
外面鞭炮也不太响了。
周家迎来客人,黎暗隐在房间最暗的角落,双手抱腿,盯着自己脏污的球鞋。从早上到现在他还没吃过饭,但是没人来叫,他不敢擅自出去,怕吓到人。
突然,朱红色的窗户从外面打开。
吹进一阵新鲜凉快的风。
少女身穿褐色双排扣的羊毛大衣,脖子围着一整条价值不菲的狐狸毛,黑眸淡漠地扫过,凉凉落在他身上。
她有一张清傲明艳的脸。
像雪里盛开的红花。
令人屏息。
“喂,地上那个,要不要吃抄手?”
清脆的话音如珠玉坠落,她只等了一秒,也不管他要不要,两指扣着热腾腾的瓷碗放到窗边的矮桌。
满满一碗抄手,汤面飘着一层红油还有一把翠绿的葱花。
有陌生男孩在外面扯着公鸭嗓问她干嘛。
她说看到小屋有人,给送点吃的。
“得了吧,你自己不想吃就到处找人送,这么大人了,吃点辣椒又不会死,你来做客的,怎么好意思挑食……快进来,阿朝煮汤圆了,你吃不吃?!”
她没应,但是折身走得飞快。
等到看不见,黎暗又在角落坐了会儿才爬出黑暗,来到木桌。
金镶玉的筷子,喇叭花图案的深口瓷碗,一看就是招待贵客的专用餐具。
黎暗抿住干裂的唇,咽了咽口水。
他迫不及待捧住碗,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手在瓷碗印出指纹又猛地收回,在衣服揩了好几遍才重新捧起碗,埋头苦吃。
他还是躲在房间不出去,却又好像奇异地出去了。
空气不再沉闷。
房间不再幽暗。
尘埃在跳舞,在无声的旋律中摇摇摆摆。
女孩没再搭理过他,她对他住在周家一点不好奇,也根本不在乎,只是把他当成临时处理食物的垃圾桶。
黎暗望着一室雀跃的灰尘,凝神听外面动静。
她好像叫ruirui。
也不知道是瑞瑞还是睿睿……性格颐指气使的,明明是来做客,却像是公主微服私访。
周朝妈妈叫她帮忙洗碗,她不洗,让另一个男生去洗;周朝妈妈叫她扫地,她不扫,把笤帚丢给周朝。
周朝妈妈说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你这样,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她说她爸都想好了,她是独生女,得招上门女婿。
从来没见过嘴巴这么厉害的女生。
她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要踩在脚下。
那天,周朝像个夹心饼干,两头不讨好,白天受了苦晚上拎着啤酒来找他喝闷酒。
周朝问他笑什么,今天怎么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