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哈哈一笑,道:“如果说,我此番是为救萧溱脱困而来呢?”
“若是如此,虽不能继续效劳,”身后赵寸的声音异常冷静,顿了顿,道,“却亦不会阻止军师……”
我听他此言猛然愣住,过了半晌反而朗笑出声来,“赵寸,我若只是个军师,你又何至于如此?你……想必早已知晓我是何人了罢!”
赵寸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确是如此,独孤将军。”顿了顿又道,“即使遮住面容,避不开口,这举手投足间的身形气度,却是遮掩不住的。”
再度听人唤这个名字,倒有几分意外的陌生之感。我解嘲般笑了笑,瞥了瞥不远处混乱的杀场道:“独孤鸿叛国投敌,已是罪人,赵将军为何不就地将我正法?”
“若将军当真如传闻那般,又岂会更名改姓不顾自身安危,屡次亲自杀入敌阵之中?”赵寸的声音反而异常平静,“过去将军旧部之中亦无人相信将军会做叛臣贼子,今日我亲眼一见,愈是确信这其中必有误会!”
我听他此言,心下莫名被触动了几分。但随即抬眼朝不远处一瞥,见萧溱已带着部分人马转身入了谷,立刻转念道:“蒙赵寸将军如此信任,我深感惭愧。只是此刻,忠义之间已难以两全……”顿了顿,道,“未免连累将军,不如在此做别罢。”
赵寸翻身下马,朝我深深一拱手,道:“将军保重!”
“保重。”我抱拳回礼,下一刻人已经扬鞭冲向厮杀的人群。
情势根本不容许我掂量自身情形,猛一施力,只觉周身几乎要撕裂开来。唯有拼命咬住下唇,让身体习惯这种疼痛。快马加鞭之间,左右挥开几名周军的长枪,人便如离弦的箭簇一般,直直冲入了山谷。
山道多荆棘草木,崎岖南行。进入道口之后,马上阵阵的颠簸晃动得身子几乎散架,便只得放下几分速度。
追着道上的马蹄走出很远,才在一段稍宽的山道边看见了为数不多的周军人马。心知这山道虽不长,但狭窄蜿蜒,自是无法带入太多人马,由是却也有利于在两头伏击。
但此刻有数人,却围困在山道一旁,似是有些手忙脚乱。
我心头一紧,打马加快了步子朝那边奔过去。
“谁?”听到声音的周军纷纷围了过来,警觉地将刀拔出一半,对我怒目而视。但大抵是见我不过孤身一人,动作便都迟疑了些,似是在等待命令再做行动。
那声音犹如游丝一般在拉扯住所有心神,蓦地觉得心口被什么充胀得太满,几近满溢,难以自抑。我握紧了马缰,缓缓停在他们的包围圈外,仰起脸朝里面望去。片刻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萧溱,是我。”
所有人闻言纷纷朝另一侧看去,而那边的人却被遮掩在周边的几个身影之下。
很久之后,才听到他道:“是你……你来干什么?”那声音,竟然已是虚弱不堪。
胸中揪痛再度如潮水般袭过。我强抑住情绪,张了张嘴,却只隔着人群道:“你已中了宇文师的埋伏。”
“是么,”那边隐隐传来一声轻笑,片刻后又缓缓道,“你过来罢……”
我闻言一愣,半晌后突然翻身下了马,拨开拦在面前的周军,几步走到萧溱面前。
他轻轻挥手,身旁的人便拿起地上的纱布,弓身退至一旁。我眼见他们手中的纱布已几乎被血浸满,一时间呆住般站在原地。知他因身染怪症的缘故,对常人而言不足挂齿的小小的伤口,都足以致使他血流不止。更何况一箭穿肩之痛,即便是上了药,也无法立即复原。加上原知那药本身便带有副作用,萧溱此刻无法掩饰的虚弱外表下,只怕正承受着无法言语的痛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