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镇终于迎来了它荣光的日子,田之野知县近日要莅临隗镇考察隗镇综合工作。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隗镇再一次把神经的皮筋调到最高级别,每一处细节都做了预案,甚至连经常上访的几个人也被临时管控了起来,大街上的车流也少了许多,准备好的考察点更是反复地交代、反复地预演、反复地打扫着卫生,唯恐出一点差错。正如时下老百姓说的,如今当官的工作是做给上级干的,因为上级说我中我就中、不中也中,我的能力就是上级的评语。
田之鱼却是个另类,他把教师公寓项目建设工地甩给了李文玉,自己跑到了老坟窝考古掘现场,这当然是高自清的意思。丁镇长和冯牛套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教师公寓建设项目在他们的考察地点排序中是候选项目,而老坟窝考古掘现场是必看的项目,用丁镇长的话说是:“田知县在历史研究上的造诣是底蕴深厚的,他对于田县历史文化研究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他研究的所有结论都是高屋建瓴的,他这次到老坟窝考古掘现场指导工作是具有划时代的深远的伟大的历史和现实意义的。”在丁镇长这样准确定位的大前提下,田之鱼做为一名普通的镇政府工作人员,被派到现场,那是领导的关爱有加、高看一眼。
一大早,官员及聘请的专家都基本到位了,他们熟悉着各自的台词,没想到韩无知也来“走穴”作秀来了,田之鱼感觉到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韩无知笑道:“没想到我这个老师给学生唱堂会来了,也好,看看能不能让田知野这小子开开恩,把这两个考古掘现场给保留下来,建个古田文明博物馆,照样可以促进经济吗?”田之鱼心想,韩无知或许是高自清请过来的吧。因为建设独立的古田文明博物馆一直是高局长的心愿。
而中州师范大学的一位教授却冲着韩无知一笑说道:“没那么高贵,现在这事啊,叫咋唱就咋唱吧,他叫说汪汪队的价值有多高,咱就顺杆爬,他说比天还高,反正掉下来摔多痛又不是咱的事,现在不是老百姓骂专家没良知吗,你要是有良知,不为他人当吹鼓手,后边排队的多着呢,嘿嘿,我们的,是总体的、大大的坏了的,死啦死啦地。”那教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让田之鱼心头一冷。
终于,镇政府的工作人员跑过来说,快了快了,已经到镇区了,再过一会就过来了,请大家各就位吧。另一位现场负责的副镇长急忙命令大家就位,并一再交代大家务必按预演了的方案执行,不得有任何纰漏,包括正在掘的工作人员,一定要等田知县走过身边时,才可以用铲子铲出那柄前几天掘出的铜斧来,并要有惊喜状,做出大惑不解的样子,然后询问各位专家,各位专家做讨论、争论状,最后田知县以其高明的见解,一锤定音,这是汪汪队队长专用神斧,是古田文明等级制度在图腾崇拜中的体现。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田之野进入了考古现场,礼貌地和大伙打着招呼,更着重在韩无知面前停顿了片刻,以示他们不同的关系,田之野还与韩无知教授略略谈了自己在古田文明研究上的观点,虽然听起来都是田之鱼文章中的,可在新闻里,这见解便成了田知县的了。其实田之鱼是自作多情了,要知道自己的见解能被领导说出、采用并据为己有,那是他无上的光荣。
没有想象到的场面,虽然那位考古工作队员在田之野经过时出了一声惊叹,各位专家也伸长了脖子去指指点点,可田之野似乎是视而不见,直接向外边走去,大家一看,以为是因剧情需要,删除了这一段,连忙极度配合地进入下一角色、大门相送。
或许仓促了些,欢送的队伍没有按事先排好的顺序站队,有人直接挤到了前面,而田之鱼没有经验,却被孤零零地挤到了最后,几乎是一脚棚里、一脚棚外的,里边的这只脚跨出去,就是现场保安了,田之鱼鼓了鼓勇气,还是把外边那只脚给跨了进来,虽说不是什么专家、贵宾,那起码也算得上工作人员吧。
而这个时候,田知县已经礼貌地和大伙逐个握手辞别了,一直礼节性地问着,有事没,生活还好吧,祝您幸福等拜年话。临到田之鱼时,田知县出了一口气,总算完了,于是客气地与田之鱼握了下手,说道:“辛苦了,有事没?”
田之鱼急切地说了句:“田知县,我还真有点事,需要您给签个字。”说完掏出那张带着汗水印皱巴巴的田县玄黄文化研究会申请表来,田之野的脸色有点难堪,后面站着的丁镇长更是一脸怒意,高自清等人为田之鱼捏了一把汗。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田之野的脸瞬间变得温和了许多,说道:“噢,我就是田之鱼啊,很好,你的研究很好。”田之鱼忙不迭地点头的时候,田之野早已接过了秘书递过来的笔,把那张纸放到门口的登记桌上,爽快地签上了“同意”二字,缀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回转头对高自清说道:“高局长,给老马说一声,特事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