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昨晚知晓村民都是窦建德旧部亲眷后,周赵才细细观察,适才出言试探,终于确认了这位凌伯的身份。
毕竟窦建德起于草莽,能招揽的名士不多,凌姓本就是小姓,很容易猜到。
这位凌伯名为凌敬,本为山东名士,后被窦建德招揽,官居国子祭酒,是窦建德麾下最重要的谋士之一。
抵定天下大局的虎牢关一战,窦建德受阻月余,就在李世民即将动手之前,凌敬向窦建德献计,渡黄河,转攻河阳,以重兵坚守,再遣大军翻越太行山攻入河东道,入上党,攻略汾州、晋州。
战后曾有人如此评价,若夏王采纳此策,夏军未必能攻入河东道,但秦王也未必能扫平中原。
这么牛……李善在心里复盘,还真有可能,关中、河东是李唐的基本盘,李世民率大部分兵力出关,河东道留守的兵力应该不多。
如果窦建德挥军攻河东道,只靠李世民带到虎牢关的三千骑兵,显然是拦不住的……如果调配兵力,那洛阳之围就是一句空话了,王世充也不至于白衣出降。
典型的围魏救赵。
一旁的苏定方也走过来,低声道:“凌伯与义父交好,但和汉东王不和,虎牢关一战后就归隐乡野,去年汉东王起兵,强行召其入帐,洛水大战后某将凌伯接去冀州。”
李善饶有兴致的看着凌敬,行礼道:“小子孤陋寡闻,不知凌伯大名,适才失礼了。”
“但凌伯未至关中,不知内情,大厥词……失言失言,凌伯勿怪。”
“当然了,正所谓,不知者不罪。”
凌伯眯着眼盯着李善,“听大郎所言,足下乃是秦王麾下英杰?”
“小子虽得秦王赞誉,但未入秦王府,今日坦然直言,还请凌伯指点。”李善接过郭朴递来刚煮的热汤暖手,“去岁,秦王扫荡中原,攻灭郑夏,生擒夏王并王世充,力劝圣人怀柔,可惜……”
“当然了,此事众说纷纭,不可断定,但自那之后,陕东道风平浪静,而河北道纷乱频频。”
顿了顿,李善抢在凌伯之前补充道:“年初秦王征伐河北之前,遭闲置数月。”
凌伯一怔,片刻后点头道:“是了,秦王军功盖世,却偏偏是次子……否则也不至于刘黑闼纵横河北半年,唐军丧尽,才让秦王出征河北……”
“陕东道……乃秦王心腹掌之?”
啧啧,李善有点佩服,这人心思转的好快,“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乃秦王亲领,仆射乃蒋国公,尚书左丞于学士兼秦王府从事中郎,尚书右丞韩先生亦兼秦王府从事中郎。”
一旁的郭朴听不懂,但苏定方、周赵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陕东道风平浪静,显然是官员奉李世民之命怀柔,而河北道……不归属李世民的势力范围,窦建德又曾经屡次大败唐军,圣人李渊下令斩,又搜捕窦建德余部,这才惹出了刘黑闼起事。
“王世充流放,偏偏夏王……”凌敬言语间犹有怨恨,“同安夫妇、徐世绩徐盖、李神通……”
这些人都是被窦建德俘虏但最后送回长安,甚至李世绩逃窜,窦建德都没杀了其父徐盖,堪称仁义……这事儿的确是李渊不地道。
不过李善今天不是为李渊,而是为李世民,这些话也是说给郭朴听的。
“洛水大捷战报入京,圣人立召秦王归京,使齐王统率河北诸军,搜捕刘黑闼余党,手段酷烈。”
李善叹道:“淮阳王道玄兄时任洛洲总管,为此和原国公史万宝起隙,最终东宫出手,太子嫡系庐江郡王接任洛洲总管。”
“淮阳王与史万宝不合?”凌敬眉头一皱,转头看向苏定方,“记得淮阳王乃河北道行军总管,史万宝副之。”
李善苦笑道:“这也是小子为何急行南下的缘由啊。”
凌敬年纪大,但心思真够快的,立即指着马车,“大郎去问问,若能支撑,启程。”
显然,凌敬察觉到,接下来去魏洲的这一段路程,绝不会风平浪静。
李善默默的爬上马背,心想也不知道刚才郭朴记下了多少,回京后会不会禀报李客师或者李楷,最后这些信息会不会转到李世民那儿。
在知道凌敬的身份后,李善心里就有了个模糊的念头,这老头是很有用的。
惭愧,惭愧,虽然朱氏始终要给儿子树立以义为先的人设,可李善前世的坎坷经历让他往往以有用,还是没用来作为判断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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