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瓦红墙,华服锦衫,入深廊宫阙,半对天家,半红尘。
沈木溪之前觉得自己但凡能够离开这座皇城,万不会再踏入一步。
却不想世事无常,现在不止要踏入,三年来日日点卯,不曾落下一次。
想到此,再想到那个罪魁祸,沈木溪不禁磨牙,真不知自己是受了何种蛊惑,当初在摘星楼上就罢了,怎的就由着他一点点把自己推到了人前。
朝堂三载,沈木溪从受人鄙夷的“关系户”,到今日郁司程一党的“眼中钉”,全都要归功郁时桉在几项关于水利、民生的新政。
作为被世家把持多年的香饽饽,要想从他们手中夺下这些敛财的好营生,必是要朝堂争锋一番,再者那些人也不是圣人,明着争不过,私下小手段也是不少。
这些隐私勾当沈木溪从前见得多了,倒也不怕,甚至乐于与他们斗一斗,将猎物放在自己的圈禁下,给出希望,再一点点亲手揉碎这些妄念的感觉,沈木溪还挺喜欢。
要比狠辣,沈木溪只觉寻常小菜。
只是两方争锋许久,各自都有退让,也各自损伤。郁司程本身一直隐在那些棋子身后,不伤根本,郁时桉与沈木溪都清楚,其实执棋者另有他人——陈鹤轩!
此人平日从不与朝中之人有过多结交,也不像其他氏族公子奢靡骄纵,反而事事亲躬,礼贤下士,几项新政也执行的十分得当,让你丝毫找不出错来。
要不是有他,就郁司程那个急功近利的性子,早不知被郁时桉拿到多少把柄。
所以郁时桉想让他协助沈木溪主持此次科举之事,沈木溪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阴招不行,那就明着来。
给两人接触的机会,谁的棋艺更高,就看谁有本事了。
沈木溪对于郁时桉如此信任自己,真不知该高兴还是为自己的劳碌命感到无奈。
他抬眼望着眼前的金瓦大殿,勾起唇角,腹诽道,“今日又有戏看了。”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刚说道要任沈木溪为主考,反对之声骤起。沈木溪默默立在一旁,看着郁时桉与他们周旋。
战火延续,马上就烧到了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沈木溪。
听着那些人对于自己身世的质疑,沈木溪连眼睛都懒得抬,身世与他能不能胜任又有什么关系?真是老顽固。
在第三次有人提出沈木溪身世不明时,郁时桉罕见在朝上黑脸。姬戎也十分配合地站出来支持郁时桉。
看到姬戎表态兵部众人也纷纷出来站队。
平日与沈木溪共事过的官员也站出来反驳,表示对沈木溪的认可。
朝上乱成了一锅粥,当事人沈木溪却含笑站在一边看戏。
郁时桉眼角扫过下面试图靠着柱子休息的沈木溪,再看他一脸困意,不由气笑。
“我在这儿为他吵得头疼,老师倒是休闲,看来得给老师提提神。”郁时桉偷摸想。
随即开口制止下面吵得面红耳赤的大人们,微笑提议,让不服气的几人来与沈木溪对对看,公平比一比,高下立现。
沈木溪轻声叹气,眼神含刀地扫向郁时桉。郁时桉笑意盈盈接过眼刀,还对着沈木溪眨眨左眼,似乎在说老师加油。
被推着上场的沈木溪瞬间收起之前懒散看戏的样子,站到殿中央的位置,不卑不亢与众人对视。
虽然脸上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神色,但从那明亮的浅眸中溢出的华彩,还是让人感到了他的势在必得。
陈鹤轩并未参与这场无意义的辩论,他环视着众大臣,随后凝视着金座上的少年帝王,轻轻嗤笑,“一群人被一个少年玩弄于鼓掌,陪着演戏,却浑然不知。”
再观那随便几句就把礼部尚书说得哑口无言的白衣太傅,陈鹤轩明白今日之事已定,不必再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