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个奴仆再度隐去身形,连马车也在长夜里隐去轮廓,留她推着他立在柳下。
“我还未问过,你字什么?”
“柳风。”
“很好听的名字。”胡丰玉垂眸转着羊脂手串,半晌道:“我独留你送我,是因着不知前路吉凶。”
“如果取心不成,我死在那里……还请你把尸身送回胡府,供后人敛入棺椁。”
宫雾暗叹最好别又死一次,轻声答应了。
“她们敬你为仙祖,应该不会吧?”
“谁知道呢。”胡丰玉仍记得秦绵久孩童时的懵懂样子,笑一笑摇头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2-
她推着他一路行至西坊桥边,随即便瞧见了莲舟画舫,灯垂花楼。
“那一片都是缎红坊的地方。”胡丰玉慢慢道:“民间吉庆祈福,年节婚丧,都会请缎红坊的舞修乐修前去行度法事。”
“和朝廷关系紧密的几百年里,宫里渐渐也有贵人请她们前去行舞仪乐法,地位一路水涨船高。”
他年轻时,前朝内外都喜好书画。
缎红坊缕有仙人飞升之后,连王公贵族也手抱琵琶,不会弹曲子都像不够风雅。
宫雾调整着腰侧法伞,准备随时陷阵厮杀,并没有听得太认真。
胡丰玉侧眸一瞥,仅一眼便看出她的法器还不算天字成色,托大了勉强够得着地字。
“你这鹤伞底子不错,但用料穷了些,也该拿去竹戏斋添补一二。”
“那器斋掌柜是我族故交,一闻见你的妖气都不会收钱。”
宫雾并无贪欲,淡淡回绝:“这伞很好,也没有要修补的地方。”
“它还不够适合杀人。”胡丰玉扬唇而笑:“碰见稍强些的体修法修,连屏障都扎不穿。”
“如果是我,就给每一根鹤羽都淬法锋刃,竹戏斋在这方面可是一把好手。”
“……我不想杀人。”
“可多的是有人要捉你。”狐狸祖宗看向夜色灯火里的缎红坊,语气耐人寻味:“就像抓一笼狐狸那样。”
连他都会暗暗心惊,一路会有这样多的窥伺。
宫雾并不知道,除了那一次魔将拦路之外,他的门人设法拦下阻断多少危险,在各州或抹掉或改写了有关宫雾的线索。
已经不仅是黑市里传得沸沸扬扬,重金悬赏里画像被印刻发散,恐怕贯穿南北都有人在找她这一张脸。
民间更有妖邪伪作衙门官差,贴了满墙追缉令要捉拿她发往狱中,罪名拟了许多,每一样都写得铁板钉钉。
自他下令之后,各类消息源源不断地从八方传来。
如果不是她被劫入邈虚洞府里,机缘巧合里救下他的性命,悲骨渊现在恐怕早已有了异变。
傻丫头,多少人要抓你炼丹,你还不防着点?
宫雾见胡丰玉许久不言,还是服了软:“是我想得简单了,明日便去。”
胡丰玉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随口道:“我听了一会儿,那颗心是藏在楼上突突正跳着。”
宫雾说:“你喊它,它能自己飞过来吗?”
胡丰玉很无语:“……能是能。”
“但我总该看看现在是谁在用吧。”
宫雾一想,也有道理。
“我们怎么潜进去?”
“走大门。”狐狸祖宗支着侧额道:“仙祖归位,受得起八方迎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