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他不过是自私而已,一心只想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从未多顾及他人,顾及身后之人。
一想到自己死后,那些真心拥护自己的人的下场,恨不得一醉方休,了了这卿卿性命,不愿再醒来,独他一人苟活又有何意义。
红尘多可笑,人间亦可悲。
既笑又叹,忽得抽出一张白纸,捏了一只湖笔,姿态放荡,笔墨粗犷,心中憋着口闷气,泄着写着,到最后竟是连贯地写了一整张下来。
写完以后,望着笔墨,惨淡一笑。
也不收拾,见了那床,便躺了上去,浑浑噩噩,竟是一夜。
待醒来,萧灵隐摸了摸自己身体,才静下心来,昨夜谈话他自是听的明明白白,不敢有任何错过之语,只是,思前想后,几番琢磨,还是有几分不解。
又想到那附身之人所言,一时之间竟是有几分怔忡,他自己自然也是那番想的。
言及父母,历历在目,如在昨日。
少年之奋起,恩师之照顾,曾几何时,自己便这般大了,时间可真过的快。
突然又回忆到那人的骂语,萧灵隐也不知如何是好,明明知道他们二人有事瞒着自己,他却有些怯怯,不愿亲口去问,净做些小儿女姿态。
而且那人突然说的话,不仅重伤了附身那老鬼,就连自己那心里也有几番疼痛,麻麻地,他对自己心中暗埋的傲气自然是知道的,文人相轻,自是尤甚,他自幼苦读诗书,又得身为文坛大儒的恩师指导点拨,加上天资也算聪颖,年纪轻轻,就一路扶摇直上,考到京城,这样的畅快顺利,不知是多少人又羡又妒。
更别提平日里读书作策论,每每被恩师夸奖称赞,偶有指责,萧灵隐也知道那是恩师怕自己过分娇狂,失了平常之心。
什么叫做害人害己,自己又不是那老鬼,萧灵隐恨恨想到,有些委屈。
算了算了,有什么好想的。
萧灵隐看了看窗外,晨光微熹,整了整行囊,准备拿出本书仔细研读,却看到桌上一纸草书,如龙飞凤舞,笔墨轻扬,极尽潇洒灵动,但那字里行间,却明白白写着忧愤悔恨。
萧灵隐记得这是那老鬼昨晚气急而作,他那时也是气极,恨这老鬼惹那人不高兴,便也无精打采,不曾理会这老鬼写了些什么。
如今细细看来,突生一番哀意,又念及自己未来,不由得掩面而泣。
那是一篇祭文,短短余字,写尽人生别离之苦。
此处暂且不提,却说昨日何安见萧子瑜匆匆离去,不曾狡辩,不曾回头,显然已是气急,心下一叹,却也是松了口气,一颗拴得紧紧的心便也平静了下来。
虽是突然决定,但前些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如今看来,恰是好处。
那人恐怕是不会来找自己了,却也好。
一个晃神,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来了。
宫城深深,深绿琉璃瓦与朱红的城墙相映成辉,墙角的飞檐稳固精巧,夜色慢慢沉了下来,宫中的灯早已点了起来,远远便见几人抬着一道步舆走向敏慧宫,途中所经宫女纷纷拜跪,人人皆知,这是宫中盛宠的皇贵妃出了太后居住的慈宁殿,正在回宫。
刚下步舆,殿内的一个青衣宫女便立于身前,低头侧着身子,恭谨至极。
“娘娘,陛下如今已经去了城门了。”
“怎么了”柳贵妃被宫女搀扶着走进寝宫,不咸不淡出声问道。
按以往惯例,帝王这时候该是在城楼上了,她不意外,只是贴身宫女这么说道,她也知道自然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今日,陛下去了大觉寺上香。”殿内,那穿着一身松霜绿色的宫女面色沉沉,俏丽的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她垂着身子,紧紧攒着衣角,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柳贵妃坐在榻上,听了后,面色不变,只淡淡地道“这也正常,他们毕竟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大皇子也好些时候没回宫了,恰好上香之时,看望一二,陛下这是慈父之心。”
那宫女又道“娘娘,你不知道,陛下还将大皇子一同带去了城楼,朝中两位宰辅也在城楼上。”
柳贵妃听了后,面色虽不变,却到底生了几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