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
气温日渐回升。
纯白的世界缓缓消融,露出灰褐相间的浮土。
凝固的河流开始解冻,迸着欢快的轻响声。
算起来应是纪元792年一月末,泠雨的大地正从冬眠之中复苏。
千百种生灵熬过了残酷的严冬,正呼之欲出地舒展着勃勃生机。
“咱刚来泠雨,就是这种天气。”
“可不是么,都已经一年了。”
李暮雨和唐威拎着水桶,从河边往基地方向走去。
两人途经基地北门,见数十人整齐列队,一板一眼地练习狩猎阵型。
另有几人两两一组,各自手持木质兵器,正在热火朝天地激情对练。
“哈!”一个大男孩手持长枪,朝聂宸渊起冲锋。
“下盘稳住!”聂宸渊木剑横舞,一面格挡一面出声指导。
这个男孩才刚成年,去年秋末入伙青藤,原本既瘦小又胆怯。如今历经数月锤炼,他不仅比之前壮了一圈,还成功迈入了血欲初期,眉宇之间也有了血性与杀气。可尽管进步非常明显,他却远非聂宸渊的对手,不到十秒的功夫便被打倒在地。
“谢谢渊哥指点!”男孩落得惨败,却丝毫不见气馁之意,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朝聂宸渊拱手行了一礼。
“今天表现不错!”聂宸渊执剑还礼,扭头望见李暮雨和唐威,便随手将木剑丢在地上。
“你歇着去吧,我带他们练后半场。”唐威与聂宸渊共同分管训练事宜,眼下又有些精力过剩,便自告奋勇接过重担。
“嗯,那你来吧,我跟暮雨巡一圈儿。”聂宸渊也没客气,拎起唐威撂下的水桶,与李暮雨一道走进基地大门。
基地广场周围,妇孺们正自辛勤劳作,或是在忙于清理打扫,或是在搬运各式生活物资。有大婶背着一大卷猿毛皮卷,颇为吃力地走向纺织间,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李暮雨和聂宸渊刚好路过,见状忙不迭地凑上前去,将石猿毛皮卷接了过来。
“这一卷儿也不轻呢,喊小伙子帮着搬呗。”眼见大婶呼哧带喘,聂宸渊便嘱咐了一句。
“你们一天天的够辛苦了,不能啥事儿都指望你们。”大婶伸手抹掉鬓角的汗水,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这有啥辛苦的,顺带手的事儿。”聂宸渊丢下水桶,把皮卷扛在肩上,轻轻松松送进纺织间。
“对了,澄水散不多了。”望着地上的水桶,大婶忽然想起什么,当即出声提醒了一句。
“别急,很快就能补上货。”李暮雨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只小巧的药瓶,往桶里撒了些灰色粉末。
这些灰色粉末,便是所谓的“澄水散”,以巽草和酥沙石为主料,是一种历史悠久的净水剂。澄水散能吸附水中杂质,同时沉淀多余的矿物元素,虽会对肠胃系统造成影响,却贵在成本低廉且方便生产。
泠雨地区水系达,淡水中富含矿物元素,长期饮用会导致微量元素过剩,继而对人体机能造成不良影响。放眼东南近郊,酥沙石随处可见,巽草也并非难寻之物,所以彭肃安便效仿古法,做了批澄水散供组织成员使用。
大凡身陷泠雨之人,都有物资匮乏焦虑症,唯恐生活必需品出现短缺。可李暮雨和聂宸渊却清楚,如今的青藤正在蒸蒸日上,如这种短暂的青黄不接,早已算不上什么麻烦。
“喂!怎么跟这儿呐!”柳琴提了个盖布单的竹篓,正要去基地北门找聂宸渊,见状便朝广场方向招了招手。
“跟暮雨巡个场!”聂宸渊平时不苟言笑,闻声则轻轻咧开嘴角,三步并两步跑向柳琴。
“刚做的!趁热吃!”见李暮雨也在旁边,柳琴面上不动声色,左手迅伸进竹篓里,将一块完整的糕点揪成两半,这才笑意盈盈地扯掉了布单。
“我早上吃顶了,你让宸渊都吃了吧。”李暮雨瞅了眼竹篓,又瞧了瞧柳琴的表情,非常识趣地后退了两步。
“咋没多做点儿,都不够人分的。”聂宸渊捏过半块糕点,心满意足地咀嚼起来,口中却犹自絮絮叨叨。
“合着我费半天劲,最后就落句埋怨?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柳琴鼓起腮帮子,假嗔着捏起剩下的糕点,直接怼进李暮雨的嘴里。“暮雨甭搭理他,我给你弄好吃的去!”
“我真吃不下了。。。。。。”李暮雨嘴里叼着糕点,被柳琴扯着袖子往前走,扭头看了眼憋笑的聂宸渊,只觉自己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
“也有正事儿找你,就是海舟那伙儿人。”等走出一段距离,柳琴便松开李暮雨,恢复了端庄贤淑的模样。“那老兄说过两天就走,我好说歹说也没用,就寻思你去劝劝吧。”
“嗯,我去跟他说说。也太猴儿急了,起码暖和点儿再走嘛。。。。。。”听了柳琴的话,李暮雨无奈摇头。
柳琴提到的老兄,是个金碧眼的外乡人,掌握着多个国家的语言,将自己的烈阳语姓名写作“伊海舟”,寓意为“广阔海洋之中勇敢的孤舟”。遥想去年初冬,这位南6洲土著身陷泠雨,后与外出巡逻的赵霜相遇,便在青藤基地住了一整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