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泠雨。
已是盛夏时节,骄阳播撒着滚滚耀光,将整片大地炙烤得滚烫,也使气温飙升至全年的顶点。酷暑已至,水气自湖塘河溪表面蒸腾,自由欢快地漂浮于天地之间,让整个泠雨地区弥散着潮意。
光照强烈,水分充足,正是滋养生命的环境。
林木亭亭如盖,劲草肆意疯长,大地尽目青郁。
赤狐于林间辗转腾挪,拼命追赶着前方的野兔。
河狸趴在泥泞的岸边,懒洋洋地享受着日光浴。
鹈鹕漂浮在碧水中央,张着嘴捕食肥美的河鱼。
整个泠雨地区生机盎然,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
这是野生动植物的天堂,可对人类来说未必如此。
东部远郊,一名男青年躺在破炕上,透过漏顶的天花板仰望天空。他的双腿有些浮肿,眼球里也充满了血丝,显然好些天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纵然被热得满身大汗,他却不敢将衣服完全敞开,因为身边的蚊虫实在太多。便是手边还有半包压缩饼干,他却不敢一口气吃个精光,因为那是他仅存的口粮。
南部近郊,一名年轻女孩蜷在山洞里,两眼空洞地盯着外面的密林。此时洞外一片安静,女孩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思绪便飘回了遥远的故乡,先是想起了家里的空调和浴缸,随后则被一股臭汗味拉回现实。望着几天没洗的脏衣服,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霎时间泪如泉涌。
西郊月亮湖畔,一名老人横卧树下,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湖面。古稀之年的他本就力衰,几天前又不巧得了重病,此时看上去已经行将就木,纵使天地间满是盎然生机,他体内的生机却在缓缓消散。老人双目浑浊,眼瞳里倒映着湖面的波光,至于那临终前的最后思量,恐怕也会随肉身的死亡一道消弭。
北部城郊边界,几名旅者连滚带爬,正魂飞魄散地逃往城外,身后则是十来条凶神恶煞的霍兹犬。一名旅者脚底打滑,直挺挺地摔在草甸上,另外一人下意识停步搭救,却在下个瞬间被犬群彻底淹没。惨叫声共呜咽沙哑,骨裂声与犬吠齐鸣,落在几名幸存者的耳中,令那些惊惧的面容扭曲变形,可是却没人敢因此停下脚步。
身陷泠雨,惨剧每天都在上演。
死于饥饿、死于脱水、死于病痛、死于凶兽之口。
与舒适的现代都市相比,泠雨无疑是一片人间地狱。
当然某些地方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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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湖畔。
太阳湖位于东北部近郊,因轮廓酷似太阳圆盘而得名。
如果拿一张泠雨平面图,会现其位于城区的右上角。
至于遥遥相对的月亮湖,则位于城区的左下角。
与月亮湖类似,太阳湖的面积很大,周边水系十分达,各类自然物资也相当丰富,而在太阳湖的东南侧区域,则有一片狭长的枣核形河谷。整片河谷南高北低,东西方向间距最宽处不足千米,某条太阳湖的支流刚好途经此处,将河谷内的土地滋养得异常肥沃,继而孕育了适合人类定居的环境。
踏入北侧谷口伊始,横贯南北的河流便尽收眼底。
河畔竖着两架高大的水车,两岸尽是肥沃的耕田。
耕田外围的角落里,建着数十间低矮的木结构平房。
俨然是一座小小的村庄。
其时已至盛夏,耕田里一派繁荣之象,稻米之类的谷物尚未成熟,木架上的丝瓜和茄子却已出落得饱满水嫩。田间有男有女,正手持农具在地里劳作,有人身着新制简陋麻服,也有人还穿着被绑来泠雨之前的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