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此时十分亲善。若不是他为人早已名声在外,只怕此时一定会觉得这小王爷是个丝毫不拿架子的善人了。
他转身向小二道:“你们这里的酒淡的没味道。吉达,”他又转向自己的手下,“去我的马上,拿些咱们的好酒来。”
那吉达得令便出去了。在他出去的一刻里,屋子里简直像结了冰。每个人都在猜测他的来意,却都猜测不出。不祥的气息笼罩在整个饭桌上空。
不一会儿,一个装满酒的酒囊被捧了来。不花特穆尔亲手接过,打开盖子,浓烈的酒香飘满了整个屋子,闻者欲醉。
不花特穆尔将酒杯推到一边,问小二索了两只大酒盏满上,捧起来,又是哈哈一笑,向林庆福道:“来,我敬您。”
林庆福不敢再拒绝,接过来慢慢饮了。
蒙古王府的酒不比寻常。林庆福登时就有些支持不住。不花特穆尔似乎十分满意,也端了一盏自饮。众人都以为只是这样了,谁知不花特穆尔又倒了一碗。林庆福又只得饮了。三秀担忧地望着父亲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十分痛苦,恨不得要站起来顶替父亲,却被父亲一手压住肩膀,强行按回了椅子。
三秀感到父亲的手正在激烈地颤抖着。
“林老板,您真是给足在下面子。”不花赞许地拍了拍手,随后转身向手下人道,“快拿备好的东西来。”
介福班诸人一脸戒备。
那吉达往屋内众人望了一眼,略微踌躇了一下,但还是出去了。不一会儿,两个蒙古随从鱼贯而入,手里抬了一个沉重的托盘,上面用蓝布盖得严实。吉达一揭开,竟是白花花雪亮亮十锭一百两银子。如此多的银钱,一般人看到难免晃花了眼睛。然而现在如此多的银子只意味着危险。
不花笑道:“林老板,贵班的《美人瓶》,我一场不落都看了,您恐怕没想到吧?”
林庆福只能低头道“是、是”。
不花又道:“那戏,真是天下少有。这些银子,贵班拿去随意花吧。出门左转兑成宝钞也好。——林老板还不快接着。”
林庆福不敢接。
不花笑道:“你是怕这银钱来路不正?”
“岂敢岂敢。”林庆福连忙让几个徒儿接了。
那不花转过身去,又回头一笑:“我就走了。林老板多保重身体啊。”
介福班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那不花忽然站住了脚步,停了一停,向几个蒙古人说了句蒙古话。那几个蒙古人应了声,便大步流星向饭桌走去,直奔瓶娘的方向。
瓶娘尚在茫然失措之中,她微张着嘴,不出一个声音。等到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被死死擒住。
林庆福震惊地望向不花特穆尔,眼睛里全是怒火。而小王爷只是转过身去,对这幕乱象丝毫不予理睬。
三秀按耐不住,猛地站起来,甚至激动地碰倒了椅子。“住手!你们这群强盗……”
她喊了出来,整个人就要扑上去和不花拼命。
介福班几个男徒弟也要挺身救人,奈何蒙古人身体强壮,无需出手挟持瓶娘离了席。几个男徒弟还要上前,只听得,林庆福大叫一声:“不可!”三秀和其他人只好定住。原来不花特穆尔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虽然只是短短一把小刀,锋刃上的寒意已经足以震慑整个屋子。
那些蒙古人,每一个都是带了刀来的。
介福班已经完全没有胜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