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官道上,两匹矫健的骏马拉着马车疾驰而过,扬起的尘土在银月洒下的清辉中幻化成一道远去的烟。
初十和十一坐在外间驾车,另有四人骑马随侍前后,一身黑衣,脸色肃穆,腰间系着长剑,分外警觉。
他们来时快马加鞭,并未带马车,这马车,还是拿的丹山县衙的,重重护卫与这辆朴素的马车,有点格格不入。
江月坐在车内,敛着眉眼,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手下压着的,是薄薄的放妻书,与那不小心带出来的合欢簪。
怎么把这个带出来,合该是还给他的。江月叹了口气,手指捏了捏紧簪子,哪里就是不小心带出来的呢。
哎,都怪君衍,最好是他真命悬一线,要是忽悠她,她可有好果子给他吃。
想起君衍,又觉得有些奇怪。按说当初自己对君衍,可是真心一片,自从见着他,旁人再没入过她的眼。怎么突然就没有那样着迷了呢?难道?脸变了?不能吧?如今的君衍长相亦是不差,怎么自己就不为美色所惑,连对他的感情也淡了?
还是自己,朝三暮四,水性杨花,薄情薄性,转头就看上陈醉了?
江月自我反省了一番,没有好的结果,可能真的就是自己薄情薄幸,三心二意罢了。
那对陈醉的感情,会不会也是这样?江月想了半晌,挠了挠头,不管以后怎样,她可以肯定,至少现在,她对陈醉的心意,是真的。
马车颠簸了一下,江月身子晃了晃,从沉沉思绪中晃回了她的理智,看着手下折叠着的雪白纸笺,都被休了,她要怎么哄。她是看出来了,他真气起来了就把人往外面推,这次气得这么厉害,指不定以后再见面的机会都难得。
江月垂着眉眼,又叹了一口气,整个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忽而,她好像听见了红樱的声音。
眉头一皱,再竖着耳朵,又没有,幻听了?
“娘娘请留步!!!”红樱的声音远远传来,在铎铎马蹄声中,显得不甚清晰,但她是真的听见了。
赶紧掀开车帘,喊道:“停车,停车。”
初十十一默默对视一眼,听命的扯了缰绳,拉停了车马。
他们习武之人,耳力胜于常人,其实早听见了,只是不愿意停,非但不愿意停,还扬鞭打马,指着甩掉。
马车刚停几息,红樱打马而至,扯住缰绳,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低身行了礼:“请娘娘安。”
红樱来得急,胸口急起伏着,身上仍是白天那身暗红束袖短衫,长随手挽了个马尾束在脑后,碎被汗浸湿贴在额前,想来一路奔波不易。
江月让她起身,拢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捏着合欢簪子,压住心绪道:“你怎么来了?”
莫不是,是要这簪子回去?
“丹山到京城,路途遥远,王爷担心娘娘身边没人伺候,遣了奴婢随行伺候。”红樱来时已然想好话术,风起都那么说了,那可由得她瞎扯了,反正看王爷那样子,迟早得反悔。更何况,还有风起在头上顶着。
“嗯?”江月闻言讶然的抬了眼:“他分明……”
红樱猜到她要说什么,赶紧装作难受,弯身捂着腹部,打断道:“娘娘,奴婢腹下有些疼痛,可否烦请娘娘帮奴婢看一看。”
她怎么会让太子府这些人听到,王爷写了放妻书!!
初十冷嘲一声:“你是来伺候娘娘的,还是让娘娘伺候你的?”
江月原本是想说,他休书都写了,怎么会又叫她来伺候,听着红樱说疼痛,担心压过了疑虑,赶紧让初十扶了人上马车,外面都是男子,哪里方便在外面给她看。
红樱上车反手合上帘子,江月按着她坐在身旁,手指搭在她手腕上,意念一动唤出灵虎沉入她身中。
红樱看着江月,低声求道:“娘娘,这事,放谁身上,也免不了有些脾气,王爷就是气性大了些,您一走他就后悔了,不过是丹山事紧走不开,才急着遣了奴婢来,您就让奴婢跟着伺候您吧,求求您不要撵奴婢走。”
指尖下的脉搏强劲有力,腹中也不见异常,仔细观察了红樱,面色红润,不似有疾,明白过来是她找的借口,这才放下心来,挑眉道:“他真后悔了?”
想想当初,以为她有了别人,可是过了好几个月,还是自己有难,他才肯出面的。如今说他转眼就后悔了,她还真是不太相信。
但,还好,不是来要回簪子的。
“后悔,可后悔了,我来的时候,王爷还叫风鸢去拿酒,借酒消愁呢。”她这也不算添油加醋。
江月蹙眉,他中毒初愈,要少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