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在我学会自己做饭炒菜前,就暂且这样惴惴地生存着好了。
现下我的这个打算实在是无比地恰当兼诚恳,然而在九旭宫的许多日子过后,我便能将这惴惴抛置一边,于是自己做饭食的这档子念想也随之在我的意识中消弭。
聆月饭罢后继续看公文,我饭罢后就晃晃荡荡出了九旭宫,在这金灿灿的九旭境里闲逛。
九旭境仍是金灿灿华丽丽的一片,橙红的烟霞漫天漫地,看得我满心暖洋洋,仿佛幻海天际不变的昳丽日出。
我眯着眼睛向东眺望半晌,没发现太阳,倒是看见了个白色修长的身影,嗯,那人白衣飘飘,把这烟霞漫天的九旭境点缀得更仙气萦萦了。
那白衣神仙也向我看了过来,眼中闪过惊讶。他向我走了过来,好奇道:“你是谁?这九旭境乃极东之地,甚少有人出现,你怎么会到这里的?”
我不大明白神界的规矩,既然他问了,那就如实答好了。我微笑着答道:“我是泡泡,幻海来的泡泡。是聆月君带我来的。”
他愣了许久才露出惊讶的神色,显见得,是非常震惊了。我想,我若是听说天族太子看上一只小小雀鲷,我也会很惊讶的。
他忽然上前手指对着我的额间一触,这让我恍然想起来幻海遇上的屏翳神君。
“你,你是屏翳神君是吧?”我惊喜地喊道,他收了手,默认了,但是神色却丝毫不似我这般兴奋。
他确认般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是聆月君带你来的?”
我坚定地点点头,而这时,聆月忽然出现在我的身侧,猛地拉住了我,我一个不稳便朝他倒了下去。
他这番动作委实是动如脱兔般,唬得我一跳,倒到他怀里后又被他硬硬的胸膛撞地脸一痛,这一痛,让我又忘记了我是人,而人的礼仪上有男女授受不亲这一项,于是我埋在他怀里没起来,反而往那里蹭了蹭,权当是揉了揉疼痛的脸。
“聆月君。”我听见屏翳神君施了礼,尔后便是聆月的声音。
“嗯。本君前日里偶见此处霞光充足,风景甚好,便带了她一同来此游一番。屏翳神君总御万云,却不知为何会来这九旭境?”
“小神亦是无意发现了此处风景,才来游玩的。既然聆月君在此,小神便先行离开,以免误了君上观景。”
我抬了头,发现他竟然已经没有了踪影。
“以后,遇到其他人,要学会敛气,莫要让别人轻易发现了你。”
因着他的胸口温度适宜,我便趴着没起来,耳边响着聆月的声音,我随便点了点头,继而又忽然抬头,问道:“敛气?怎么敛啊?”
他微微叹了口气,胸前细细地起伏,道:“以后我教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便与聆月在九旭宫里一人内间一人外间地住着。聆月君日日要去凌霄殿朝会、应付暮兖送来的从不间断的一大摞一大摞的公文,还要兼做伙夫,故而几乎没有空余时间,夜里我入梦时他还伏在案上批批写写,早上霞光射入纱帐拂开了我的眼睛时,他仍是伏在案上批批写写。我有时甚至怀疑他是不需要睡觉的物种。反观我,就清闲得骨头都酸了。日日里在九旭宫瞎晃荡,即使这里再漂亮日子久了也无趣地紧,幸而九旭宫中有一个韵书阁,里面有些鬼书杂谈甚得我意,比之水母讲的故事要精彩许多,于是我便顺了过来,搬着椅子在聆月旁边坐着,一页一页地翻,倒也快活。
聆月抽空时会教我法术,可是我的悟性实在是低,每每我自己都愧疚得想要撞墙时,他却仍是淡定平和,细细指导,这便让我更为羞愧。
除了第一日的屏翳神君外,我在九旭宫再没见过别人,就连日日里来送公文、拿公文的暮兖,每次要出现时聆月也会及时提醒我屏风后去站站。
我想若此刻是天天被如此对待着,她定然要闷死过去了,唔,当然如果陪伴的是聆月君,她或许也能受的住的。而我却不同,即使陪着我的不是这伟大而神秘的聆月君,这样安静单纯地活着我也是极满意的。而那
锦云衾大床显然是我满意中又尤为满意的。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洗澡看些鬼书杂谈,我都缠绵于软乎乎香喷喷的床上。聆月曾淡淡评论道:“你如今倒是能睡。”我付之一笑,他便也由了我。
这种生活毕竟比之以前在云珊岭日日受死亡威胁来得好多了,所以早先的惶然也渐渐淡了去。
说起云珊岭,我便想起来前日里的一个梦。我许久没做过梦,这次梦了便尤其觉得珍贵,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晰。
梦里,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云珊岭,天天拉着我要去海面晒太阳,少羲从外面挑战回来送了我一枚绿扇贝,然后微笑着对我说:“泡泡,我要学法术。你以后跟着我,我来保护你。”
醒来后猛然想到,我似乎许久没见过少羲了,不知那家伙现在有没有修成人体。
☆、前传
本雀鲷泡泡,首次见识到传说中的,山。
“昆仑山中妖物众多,现下又有魔界踪迹,你上山后须得跟紧了我。”
聆月那厮在上山前嘱咐了我许多遍,大抵是说我是条可口的雀鲷鱼,昆仑山众妖见了我必然是要把我这山中罕见的鲜美海鱼吃掉的,须得与他一起,才能免除危险。然而很不幸,现下我已然走丢了。
许是我在九旭宫的舒坦日子久了,失去了过去在幻海里随时随地都不可缺少的警觉性,此番初次上山,一条海鱼首次看见了纷繁复杂的树丛花木,便兴奋激动地忘了身边人,待我发现我手里抓着的不是聆月的衣角,而是一枚树叶子时,我悲催无语。
被昆仑山的妖物吃掉倒不是我最怕的,虽然我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笃定聆月能在我被吃掉前找到我。现下最担心的是他对我将他的嘱咐忘了的行止会作何处置。与他处了这么久,我愈发地满心钦佩他那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淡定精神,同时也知道他唯一讳莫如深的就是我偏离他太子殿下的旨意。这次他受了天君旨意来查访魔君黎霄踪迹现于昆仑山,形迹可疑一事,用他的话说就是:“本不应带你,但是此去昆仑需时日颇长,念你独身在此未免孤单,所以才带上你,但你须得记得,要时刻跟着我。”
我对他这话很是不屑,我的独身和孤单还不是他安排的?当然,我再次不跟他计较。只是,这下我没跟上他,不晓得他要如何了。
我挠了挠脑袋,踢了几踢地上的树叶子。
“咕咕,咕咕。”
一个奇怪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我下意识抬头看,却见身边一棵直入云霄的大树上,有两只长相奇特的活物。红色尖尖硬壳儿状的嘴巴,毛色黄红相间,鲜亮无比,两只爪子抓在树枝上,小小的圆溜溜的眼睛将我望着。
鸟我是见过的,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鸟儿,那毛色鲜艳的,堪比那水英岭的锦蝶,呃,现在是夜桑的群芳阁里的锦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