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砍了!啊!不要……不要砍了啊!”
一连串粗厚的嗓音传来,震得我头皮发麻,脑袋清醒了些,猛然发觉是身下这朵一直纠着我往里拖的大花在说话!
砍红了眼只顾挥刀的少羲显然也被这喊声惊了一下,不过却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吼道:“你快立刻把她放了!”
那声嗓呜咽了几声,果然停下了攻势。我只觉周身骤然一轻,身上的叶子仿佛有意识般地逐渐离开了我,接着少羲拉起我的手狠狠一拽,终于离开了那朵惊魂之花。
“泡泡!你流了好多血啊!”在一旁目瞪口呆良久的天天蹦了过来,拉着我的手,看我一身的血痕,快要哭出来了。
我对她笑了笑道:“没事儿,就是些皮肉伤!”这点伤于我而言的确不值一提,三年前代替天天被抓时,曾经被咬断过几根骨头,幸而都接好了,也没有留下后患。
“哎呀呀!今日可亏大了啊!一条小小鱼都没捞到,还被砍了大把叶子!我不活了啊!不活了!”那朵大花哭天抢地地叫唤着,那厮一点血都没有,倒仿佛比我还痛了。
但是当我看到那大花现在只剩小半的叶子时,也忍不住同情了。少羲真是强大,这么短时间里竟然砍了他大半的叶子,摞在一旁整整一堆子!
我转头看了看少羲,发现他正定定盯着我,眼睛黑沉沉的。见我看他,他又提了大刀走近那朵食鱼大花,大声告诫道:“你再敢叫,我就把你的毛全部砍光!看你以后还怎么使坏!”
闻言那大花果然乖乖住了嘴,道:“我不是使坏啊!我们海葵只能这样捕食。这几天我都没有吃过东西了……”那声音粗哑的很,却又是一副凄凄惨惨可怜兮兮的形容,听起来有些怪异。
少羲哼了几声不再理他,走到我身边来,问道:“可还游得动?”那神情悲切仿佛我快死了似的。
我对他笑了几声,轻松道:“没事儿,小伤而已!”说着还举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
少羲抓住我的手,冷声道:“你还乱动?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想我这身伤离死还远着呢,正欲辩解几句,却听见那朵大花言到:“不是小事儿,我的叶子里是有毒的。”
“你说什么?”
大花被少羲吼蒙了,似乎在缓缓气儿,道:“我没骗你。反正我今日是抓不到你们了,就干脆救了这小丫头得了。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小镇子,你们快上那里去解毒吧!”
我觉得这海葵真是个有趣儿的东西,方才还非要吃了我呢,现在又救我,立场实在是太不坚定了。我正想与他多聊两句,却被天天和少羲一人一边地架着往前游了。
临走前,天天还对着那海葵骂道:“可恶,幻海里竟然有这么残忍的水族!”
闻言,我不以为然地回到:“海葵生来如此,若是不残忍地对别人,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再说我倒觉得他比我们这些张口直接吞的鱼类好多了。”
少羲冷哼道:“你还赞扬起他来了!真是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儿!”
………
我们仨急着往前赶路,当然也不知道,当我们离开那海葵后,他念了个咒,被砍得大半光秃秃的叶子慢慢盈起了一团白色的光芒,接着,堆在一旁的被砍断的叶子自发自动的立了起来,各自找到了被砍之前的位置,重新安了上去,须臾之间,整个海葵又像之前一样完整,生机蓬勃,之前发生的一切恍若梦幻泡影。
海葵旁边的一株绿色的珊瑚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是个清脆的女声,“老葵,你竟然放了那三个家伙,出乎我的意料啊!那其中一个的真身可是货真价实的白龙呢!虽然年纪尚小,吃了也可抵得上一两万年的修行呢!我是不吃鱼的,要不然也不会放了他们。”
海葵粗着嗓子叹道:“你也不想想,幻海里的龙族都是些什么身份,若是得罪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好好的龙身,竟然变了个普通的雀鲷,真是有趣!”
珊瑚精细想,幻海的龙族只有龙王一支,那小姑娘若是龙王的后代,那还真是动不得。
“老葵考虑得周全。但是你不是还可以抓另外两个嘛!怎么也给放了?”
“到了嘴里的肥肉都给跑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啊?”海葵幽怨道,“我感测的到,这附近有天界之神降临,那两个跟在白龙身边,也未必就是泛泛之辈,还是莫要惹是生非的好,没的被那些个神仙抓了辫子,修行大业岂不毁于一旦?”
“呵呵,那倒是,只不过老葵你今日又得饿一天了。做你的邻居一千年了,真是为你悲切得很。”
珊瑚精笑了几声,那海葵也跟着笑,想他成精多年,却仍然总是饿肚子,真是不自嘲一下都不行了。
我被他俩半牵半抬着走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前方一条宽大的海沟,里面有许多活物栖息着,游的、爬的、挪的抑或是静止不动的;鱼、虾、蟹、蚌、螺等等,形形□的水族们熙来攘往,好不热闹。海沟的两旁,则排了许多珊瑚礁,每一颗都是中空成了几十层的房子,窗户上偶有探出的脑袋,奇形怪状的什么都有。楼房的下层则是两列摊肆铺子,上面摆了或精巧的吃食,或餐具石桌等用具,或五颜六色的珍珠贝壳,满目繁杂,色彩缤纷,直晃得鱼睁不开眼来。还有些变幻小法术的摊子,吸引了一大群幼龄水族们观赏。吆喝声,高谈声,叫好声,交错嘈杂,或粗哑,或纤细,或低沉,或清灵,真可谓水族万千形态,俱聚于此了。
我简直要看呆了,半晌没动,但是很快,我们仨个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个小镇明显是根据小鱼到大鱼的身量标准建立的,所以所有的东西都比我们的身体适用的范围大了一倍不止!那摊上摆的不知什么捏成的包子是我三个身体那么长,对我们而言,这简直就是巨鱼城!
我瘪瘪嘴,就看见少羲向一只正在摊子上看东西的小小鱼游去,那小小鱼简直就是躺在了摊子之上,竟然还看得不亦乐乎。
少羲跟他说了一会儿,随后给他道了谢,走过来牵着我道:“他说前面一点就有医馆和客栈,我们赶快走吧。”
我身上的血渍就被海水洗干净了,只空余了些横七竖八的伤口,三鱼沿着大街游了一会儿,果然看见有“横沟镇医馆”的字样。
大夫是只肥墩墩的鲶鱼,看了我的伤口笑呵呵道:“是被海葵缠了吧?我这里像你这样的病鱼每天都有,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对那毒是有专门解药的。”
真是个厚道的大夫,我心想。
顺遂地处理了伤口,我们付过钱后直接到了隔壁的“横沟镇客栈”歇息。进去以后才发现,原来里面的桌椅、房间都是有大小规格的,专门为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水族们服务,其中最小的一号恰是我们小小鱼类的型号。
说起来,天天和少羲真是准备充分,连银钱都带了不少,所以吃喝住都不愁,我们在那横沟镇客栈狠狠地舒坦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