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半天脑袋,也没整明白她那是个什么意思。
回头又看见聆月,他神色平静,叫我跟他一同出门。
又是去昆仑山。
只不过这趟出门委实是诡异的紧。他带着我驾着云从神界九旭宫到昆仑山,又从昆仑山到九旭宫,再从九旭宫道昆仑山,再从昆仑山到九旭宫……如此往来了不下五次,他终于问我道:“记住这条路了么?”
我终于了悟原来他今日是要教我认路来着。只是九旭宫到昆仑山,却的确行程颇远,我虽然走了这么久仍是没搞明白这向西南的弯儿是拐了几道。
他见我依然迷糊,二话不说又带着我来回几遍,这才放了我回九旭宫。他将我送至九旭宫主殿内,神色颇为严肃道:“明日我便要上东荒瀛洲去平定麒麟族叛乱。可能要些时日,如果一月后仍不见我回到九旭宫,你便自己上去昆仑山,我定会在那里等你。”
我傻乎乎地点了头,并不觉得他这番说辞有何不妥。
第二天晚上,我一如既往地做了那幻海边清清的梦。
自从重建七魄以来,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清清和聆月。他们偶尔在沙滩嬉戏,女子乱踢乱闹,男子则帮她拿鞋子;偶尔在厨房忙碌,男子身形俊挺而娴熟地忙上忙下,女子则在一旁观看时而加个柴火;偶尔在清凉竹塌上相拥而眠,男子抱着女子仿佛抱着无价的珍宝,女子偎着男子酣甜而睡……另外还有一同出海捕鱼的,一同拣贝壳儿的,等等。甚至有两次还出现了夜桑水君,只不过他却是一副富家花花公子的形容,与清清也不过点头之交。这些梦境仿佛给我补齐了五万年前的记忆,而我,也越来越将自己与清清融为一体。
虽然,我一直很奇怪,若我的梦境都是事实,清清却也并不是贪恋宝物偷盗行窃之辈,那她在幻海水晶宫里偷窃晗光灵玦被水吟鞭抽打又是怎么回事儿呢?另外,那个来找聆月的人,在之后的梦中也出现过几次,可每次我想去看清那人的面貌时,眼前都是一片模糊,是以,我现在仍然不知那人的身份。
以往的梦里多是聆月与清清,最多多了夜桑还有那个诡异陌生的人,然而今晚这梦,却着实与平日的梦境不同。
浪涛声声的幻海,窗明几净的小屋,明媚旖旎的朝霞。
小屋门外,聆月雪袂飘飞,神思静默。他看了一眼远方的烟霞,回过头来对我道:“时辰不早,我这便走了,你须得照顾好自己,我给你的东西要收好,切莫给了他人,知道么?”
自我们在一起就从未分开过,所以我很恐慌。虽然他出现在我的生活以前,我都是一个人过,伴着涛声鸥鸣,然而现下我却有种没有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生存下去之感。他说过他此行是有要务在身,很快就会回来,可是我却总觉得这个“很快”仍将漫长地让人无法忍受。
从未有过的黯然与不舍弥漫在我的心头,我拉着他的手,低着头看着脚尖,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来抬眸对他笑道:“嗯,我知道。你要快去快回哦!”
他的眸光沉寂又汹涌,映着我硬装出来的笑脸,星芒闪动。
他抬起手来轻触我的脸颊,半晌,靠近来在我的额上轻轻印上一吻,彷如羽毛拂面般轻柔,尔后亦对我笑道:“你快点回屋去吧,那些救上来的小鱼可能已经醒了呢!”
“嗯。”
我点了点头,就见他转身离去。
那个让我无比怀恋的人,那个烟霞下雪白的背影,就这样定格在我的眼中、心中、记忆中。
不过是普通的离别而已,我却忽然感觉胸臆中钝痛袭来,漫向四肢百骸,痛得我冷汗直流,猝然惊醒。
侧眼看去,纱帐外已经没有了聆月的身影。
我豁然想起,他已经去一个叫东荒瀛洲的地方,与一个叫麒麟的种族对战。他的能力我一贯晓得,我从不怀疑他会失败,然而梦境中同样的离别却让我恍然惧怕——他,他会不会出事儿呢?会不会不回来了?
我跌跌撞撞地爬起了床,倒了杯水坐到了外间那张聆月时时批文书的案几前,细细喝着。
心中忽然空荡荡的,凄凉寂然。以前听水母说故事,总能听到思念这个东西,那时我不懂,总是让他解释什么叫做思念,他则眯着一双眼,弯弯唇角道:“思念,就是一种深入心髓的想念。当那个东西只要一闭上眼你就能瞧见,那便是你在思念那个东西了。”
我现在不仅闭上眼时可以瞧见聆月,就连此刻睁着眼时也恍惚见到聆月。那张让女神仙们神魂颠倒念念不忘的脸,就这样涂满我的整个思想。
只是此番,却已经不若以往那般醒来便可见到他,心中愈发黯凄。
自从那次天天帮我问聆月那个问题后,她便莫名地刻意拉开与我的距离,反而日日里离开九旭境去拜访其他的神仙们,甚少留在九旭宫。我因着思念聆月,心中十分郁郁,便也分不出多余的心念来与她相处,也就随了她去。
这日里,天天请了一位神君来九旭宫一聚。我无意中瞥去几眼发现竟然是季影神君,想着此仙乃是八卦神仙之一,定然有些聆月的消息,便也提着裙子跑去看看。
聆月以前说九旭宫是我与他两个人的地方,可是自从天天来了之后也就不再成立了。天天日日都要请些神君神女来九旭境游玩,这九旭宫也自然而然成了歇脚赴宴的好地点。好在天天将九旭宫打理得很好,只除了让我搬出了主殿入住偏殿此一项外,其他都深得我意。她说偏殿小巧精致更适合我住,我并不是不信她,而是若我搬到偏殿必得也把聆月让我时时用着的香熏炉子也搬过去,就显得麻烦了。不过天天很欣然地给我搬了,我也乐得日日躲在偏殿里头不露面。
所以这次我贸然出现在天天与季影神君的宴席上,让天天很吃惊。
她满头朱钗环翠,绫罗裙纱,正对季影神君相谈正欢,见到忽然闯了进来的我,那脸笑容倒是消失得快。
“天天!”我叫了一声,心想她见了我,怎么倒好像不高兴起来,不会是这季影说了我什么坏话吧?
天天皱了皱眉,稍显冷漠道:“你有什么事传仙娥们告知本公主便是,到这里来做甚?”
我指了指季影,笑道:“当然是来找他的。”
提着及地的白色素裙跑到那正一脸嬉笑地看着我的季影座旁,他就点点我的额角道:“你这丫头,上次给我编了那么些故事,现在可是又来与我等说故事来了?”
说故事?说什么故事啊?虽说我一直觉得自己看的故事甚多,确有说故事的能力了,可是现下可并没实现呢。
我正欲问他,却听得天天在一旁娇俏可人道:“神君莫拿我的小丫鬟说笑了,我这小丫鬟被我惯的,有些调皮。”她又转向我,厉色道:“泡泡,你先下去吧,莫要扰了我与神君的叙旧。”
“我不扰你们,就是想问问季影神君,你可知晓聆月君现下如何了?何时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