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在院中发硬的黄土地上,拍拍手上的灰,正要查看情况,却发现一瞬之间,院中的议论谈话尽数消失,陡然鸦雀无声。
孟沉霜抬头,只见所有人都转头睁大双眼盯向他,无论仆从士兵,就连蒙着眼的莫惊春,都被小柴胡扯了扯袖子,随之转过身面对孟沉霜。
两方面面相觑半晌,白家来人才从惊疑不定中恢复过来,在最前方领头那人向孟沉霜遥遥一拜:“鄙人雪席白家长史崔按,拜见李仙长。”
孟沉霜背过手,缓缓上前:“你认得我?”
崔长史俯首再拜:“谢仙长说,我们去了客栈,见到两位仙长时,自然能认得了。李仙长与莫仙长果然龙姿凤貌,凡人难及。”
且不说孟沉霜在寒雪深秋里一身秋香绿薄衫,仪姿高雅,寒眸点漆,任何人只要一看莫惊春身边那个行动自如的单薄纸人,便知两人身负仙法无疑。
莫惊春感觉到孟沉霜回来了,也不管门口站着的一群人,转身去把炉上温着的药倒进碗里,端过来放进孟沉霜手中。
“谢仙长叫你们来做什么?”孟沉霜接过药,一饮而尽。
崔长史答:“我们家主得知几位仙人驾临雪席城,便紧扫寒舍以迎仙人下榻,谢顾二位仙长已经应下,嘱咐我们来请您和莫仙长。”
客栈的房间连续订了三日,孟沉霜着实没想到谢邙会答应住进白府,恐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崔长史送孟沉霜和莫惊春从正大门进了白府。
白府庭院深深,却厚墙粗梁,粗犷异常,全然是北地风格,院中多植长青松柏,古木枝叶舒展着承载起深秋落雪。
一路上,孟沉霜从崔长史口中得知,雪席城白家整族供奉明武天王庙,世代为大虞朝镇
守这座险关。
当今白府两兄弟父亲早逝,
过去几十年里一直是白母支撑家业,
待二人长大,白母退位让贤,白家两兄弟一边管家,一边掌兵,两人有孝心,在内仍称是南、辰二位公子,在外则是南、辰二将军,如今雪席城繁荣安定,二人居功至伟。
穿过树荫下仆人清开冰雪后露出的石板道,白府二位公子,白望南与白望辰已经在正堂等候,谢邙与顾元鹤也坐在堂中。
两人一见孟沉霜与莫惊春来,当即起身相迎。
白家二兄弟约莫二十来岁,身量俱伟,剑眉星目,气质洒脱又礼数周全,看上去八九分相似,不过其中一位举手投足间更多一分书卷气。
他温润友善一笑,对孟沉霜拱手:“两位仙长大驾,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晚生白家望辰,这一位是我兄长,白望南。”
孟沉霜照例替莫惊春一起还了礼,带他坐到谢邙身旁。
谢邙和顾元鹤分别坐在堂上左右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孟沉霜和莫惊春都往左边落座,瞬间显得顾元鹤孤零零的。
然而顾元鹤并不介怀,半垂着脑袋,目光出神,似乎在思索什么。
侍从来上了两盏热茶。
白望辰道:“边关苦寒之地,只能以粗茶待客,还望仙长多多包涵。”
“辰公子说笑,我亦是山野之人。”孟沉霜答道。
白望南在一旁斟酌片刻,问道:“还未问过,几位仙长近日因何事来我雪席城?”
顾元鹤在这时抬起了头:“追查一个魔头。”
白家兄弟俱是愕然,虽然凡间也有不少神魔鬼怪传说,但分量远远及不上亲耳从仙长口中听说身边有邪魔外道,两人对视片刻,白望辰问:“魔头就在雪席城中?这是个什么样的魔头?”
“应当是在城中。”顾元鹤顿了顿,没说得更加具体,“这魔头喜怒无常,行事乖张,好滥杀,好劫掠,好欺男霸女。”
白望南急忙跟着问:“可有画像?若是魔头这般危险,我白府也愿出力搜寻。”
噔——
谢邙手中的茶盏落回桌面,杯中碧波微漾,险些溅出,他抬眼望向几人:“魔头形态百变,画像无用。”
孟沉霜听着他们的说法,一瞬沉默。
魔君燃犀是堕魔,桀骜难驯是堕魔常态,易容躲避也不难想见,但是……欺男霸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