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满锦缎的床就在几步开外,谢邙把孟沉霜放上床去,手臂揽着他的后颈:“酒还剩一点,陛下是赏给我喝,还是自己独酌?”
“给我,我好像尝出它哪好喝了。”孟沉霜醉眼朦胧。
“怎么个好喝法?”谢邙把弯曲细长的壶口抵在孟沉霜唇边,逼他张开嘴,苦涩的酒液顺着喉管滚进胃里。
谢邙问:“说不出来?”
孟沉霜哪里还有空闲说话,水流太快,孟沉霜赶不及吞咽,腊梅酒又顺着脸颊滑至后颈,浸湿长发,香气四溢。
壶中最后一滴酒流尽,谢邙道:“陛下让我也品一口,就知道了。”
他俯首下压,堵住孟沉霜的双唇,卷出辛辣苦涩的酒液,吞入喉中。
孟沉霜眼睫颤动如风中飞蝶,五指抓紧了谢邙的上臂肌肉,深深嵌入其中。
画舫之外风浪叠起,夜色深寂,星光落满河。
-
孟沉霜和谢邙在画舫上歇了一晚,第二日晨光微蒙时,重又上岸换马,前往明觉观。
卫戍们已经认得这二位明觉观上宾,直接请他们去辰华公主平时处理署中事物的光尘殿暂坐,转告说聂统领马上就到,请二位稍坐。
片刻后,有侍从端来一壶茶,放在堂上主案下首的一张方桌上,靠近下首那张雕虎头的木椅,恰好也在孟沉霜右手边。
孟沉霜宿醉后有些口干,倒了一杯茶喝。
过了一会儿,聂肃芳裹着浑身肃杀气息踏入殿中,官靴上还沾着凛凛血迹,看到孟沉霜与谢邙二人,才勉强将这番气场收敛起来。
“二位仙长来了。”
孟沉霜看他眼下青黑,胡茬未净:“聂统领这是审讯昨夜的犯人,一晚上没睡?看来是我们打搅聂统领公事了。”
“不曾打扰,还要请仙长恕我招待不周,昨日
()几个口出狂言的贼子是晋王幕僚(),恐有反心(),事关重大,不得不加急料理。”聂肃芳道,“公主殿下有孕在身,无法晨起接见,望仙长见谅,昨夜我向殿下汇报了二位仙长的需要,她与郭侍郎通了口信,郭侍郎如今兼领翰林史馆章事,愿为二位仙长开启史馆门户。”
“多谢聂统领。”
聂肃芳颔首:“我现在就带二位仙长前往翰林院,请。”
二人正要再次启程,聂肃芳在半途忽然被一个侍从拦下,说署中有要务需要他处理,聂肃芳只得另派属下引孟沉霜与谢邙前往翰林院。
结束一段小插曲,孟沉霜和谢邙策马赶到翰林院时,正赶上众臣下朝。
日头高升,比起昨日的阴雨绵绵,孟沉霜身上更多了几分热气,面色润泽,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目波光粼粼,却又没有半分俗气,踏入翰林院门槛时,叫许多人看直了眼。
但被谢邙不善的目光一扫,所有人瞬间又收敛了所有心思,胆战心惊,猜不透二人身份。
待孟沉霜与谢邙转过拐角,这惊鸿一瞥到此为止。
郭晓之下了朝后急匆匆地赶回来,连官服都还没换就到了翰林史馆藏金阁等候两人。
“见过二位仙长。”
“郭大人。”
郭晓之朝自己的侍从挥了挥手,叫他不必打搅,也莫要偷听,随后便开了藏金阁的锁,请孟沉霜与谢邙入内。
古朴油墨书香气味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扑面而来。
阁内不点火烛,放眼望去,一行行书架高耸成列,最后没入幽深的黑暗之中。
“关于萧上将军的史籍都在后面,仙长请随我来。”郭晓之领着二人一路向内,越往后,鞋履踏起的尘埃便飞得越高越浓,久远的时光堆叠在此,被后来者忽然翻拣开来。
绕过堆放着大虞六百年的林立书架,郭晓之在一面古老的桃木架前站定,抬头仰望高至屋顶的线装典籍:“仙长,记载昭宗时事的史册大都在这一片了,我刚入翰林院时,曾负责修订过这些书,还算熟悉,二位想知道萧上将军哪些事?”
“上将军与昭宗之间,可有龃龉?”
郭晓之老背一震,猛地转头,被孟沉霜这般直言不讳的问题惊得打量了他好几眼,试探着问:“仙长是不是听了什么野史流言,才这般问?”
孟沉霜看着他:“聂统领也将此斥之为流言揣测,我原以为这是因为他也是萧家血脉,要维护祖先声誉,说出来的话不可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