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邙揽着他的腰一带,把人拉了起来。
孟沉霜召出浮萍剑,把剑往雪泥地里一拄,当成拐杖用。
浮萍剑哀鸣抗议。
谢邙弯腰将人拦腰抱起。
孟沉霜嗅到他身上这几l日过于熟悉的兰香檀意,欲念又躁动起来:“放我下来。”
“你走不稳路,我抱你进去,”谢邙说,“这里荒无人烟,没关系。”
孟沉霜只好扭头看向前路,不再看谢邙的脸,以防在这露天席地的深山老林里再一次被美□□惑。
寒气弥漫,林下疏疏漏月光。
跨过一片乱石野草丛生的屋梁废墟,迎面而来一尊释迦摩尼莲花座像。
魔域以八百里寒山为界,与修仙界相隔,在寒山之北,来往的基本只有魔族,却不知多少年前,有僧人在此修了一方古庙佛寺。
这座小小佛庙久无人居,名已不显,外部木构瓦砌的部分都坍塌湮灭,只剩下后侧凿山壁而立的半边佛窟还在风雪中屹立。
黯淡月光下,世尊拈花趺坐莲花台,旁侧立着四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塑像。
孟沉霜看了一会儿,发觉其中怀抱琉璃琵琶者应为魔王波旬,并特利悉那、罗地、罗伽三尊魔女像,讲的大约是这几l个魔头试图以□□、乐欲、贪欲扰乱世尊,而其端坐高台,不为所动的故事。
不知这在魔域里修庙的和尚,是欲学佛祖静心去念,还是学佛祖赠这波旬得闻佛法之机缘,化魔王为佛,号妙住得法光如来。
只可惜,曾有人在这佛庙中激烈一战,将佛首齐齐削去了。
谢邙抱着孟沉霜往前走到世尊像跟前,如裴练鸥所言,有一刻兽牙嵌在世尊轻垂膝头的手指上。
孟沉霜伸手拔出兽牙,这东西约半指长,形似虎牙,是当年仇山英在此避祸时留下的。
这几l日里,孟沉霜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昏睡过去,到后来,干脆每一回都记得请裴练鸥入梦,与他谈谈仇山英和桐都裴家的事。
只是每一回,孟沉霜都会身不由己地被弄醒。
裴练鸥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是否是遇到了危险,孟沉霜没有别的办法能解释,只能隐晦地跟他说了情况。
()裴练鸥那张淌着血泪的脸,瞬间红透了。
他在幽冥九泉之下当了几l百年鬼使,但在人间,死时不过十七岁,尚不通人事。
一想到面前这位笑若烟笼、桃花净水般的公子和自己在梦中谈话,梦外却在巫山云雨中。
他磕磕绊绊不知用什么语气答话,眼睛里的血泪都快烧干了。
孟沉霜只好引着他说话,几l番入梦后,大致拼凑起五百年前的这段旧事。
裴练鸥的确有怨于裴家。
如孟沉霜与谢邙此前所料,桐都裴氏与天魔族之间算不上清白。
五百年前,他们暗中往天魔族圣城长极送去一位主家少爷做质子,名作裴珏。
陪着他一同前往的还有大量侍卫、仆役和杂从,其中有几l位裴家旁支,去给他当陪读和玩伴。
裴汶便是其中一位。
裴练鸥不知道裴汶在长极的生活具体如何,他是在寒山历练途中意外碰上了带着仇山英逃亡的裴汶。
仇山英本体为神兽狻猊,兽形貌类狮虎,白质黑文,尾附龙鳞,顶有龙角,人形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长发银白。
他被当时的老天魔王阿律多囚禁多年,浑身是伤,一路昏迷高烧。
裴汶说,自己是趁着天魔王太子阿耶山宫变,在一片混乱中把仇山英偷偷带了出来,有天魔族在追杀他们。
裴汶彼时只是个少年人,小小一个,仇山英无论兽形还是人形都比他大得多,他一路扛着仇山英,艰难地在山路上攀援。
裴练鸥比裴汶年长两岁,见了族弟一路艰难,心生不忍,又觉义字当头,立刻加入了这场拯救和逃亡,挥剑击退无数次天魔追杀。
其中一次就是在枕流山古佛庙中,他们与天魔杀手大战三百回合,力渐不支,最后还是仇山英化作原型狻猊,咬死了好几l个天魔,这才逼退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