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仲这些人,恨他恨得要死,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可真到双方正面对抗的时候,又因为恐惧,选择认怂。
道理很简单。
乡绅们是有产业的,忍一忍,家里还有这么多,也能过的不错。可一旦选择硬碰硬,那就什么都没了。
于是一忍再忍,这么多年也就过来了。
说到底,拥有的越多,反而失去抗争的勇气。
这一点,先前陈庚年没看懂。
反倒是作为剥削者的郑文峰,看的很透彻,所以如今一出手,就是雷霆碾压般的毒辣手段。
“所以,其实乡绅老爷们让儿子进县衙,无非是让他们收收心,然后回家继承家业。至于什么学点好啊,当差役啊,甚至和郑文峰斗争,都是假的。他们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草包儿子能办到这些,不仅不相信,还怕儿子折腾的太狠,惹怒了郑文峰,把家业给折腾没了。”
陈庚年看向陈申,嘲讽道:“包括爹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虽然我最近看似学好了,我说斗郑文峰的时候,你也自内心的骄傲开心,可你其实打心里就没觉得我能赢。因为你觉得我太年轻,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不懂社会险恶。再者说,就凭我们一群小年轻,能治理江县吗?万一治理出问题怎么办?就比如你看胡铭,播种播出问题,胡老爷就会想,瞎折腾什么,回家继承百亩粮田安生做个乡绅老爷难道不舒坦吗?无非就是偶尔被郑文峰剥削一下,虽然不痛快,可大部分时间,活的不也挺滋润。”
陈申被怼的哑口无言。
片刻后他略有些恼火道:“我可没这么说,都是你自己说的。”
这就是变相承认的意思。
陈庚年被气笑了。
他点点头,转身离家。
躲在里屋的邵芙蕖见状,慌忙跑出去:“庚年,你去哪儿。”
陈庚年头也不回的说道:“去衙门。”
邵芙蕖闻言怒气冲冲瞪了一眼陈申,可看到陈申脸上的颓然,怔住了。
陈申坐在厅堂里,微红着眼睛说道:“我和裴仲年轻那会儿,曾经也想着搞垮郑文峰。那个时候,我也和咱爹争吵过,就像庚年现在跟我争吵一样。后来,我继承了家业,一年又一年的被郑文峰磋磨,被搞垮了斗志。爹对这件事应该也很愧疚,所以他临死前,听到庚年说想帮家里斗垮郑文峰,于是便出钱将庚年扶到了县令的位置。但好笑的是,当年爹觉得我跟郑文峰斗太幼稚,如今,我反倒觉得爹让庚年做县令,也太幼稚。”
邵芙蕖安静听着,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因为她无法评判这件事,甚至说不清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
陈庚年回到县衙后冷静下来,开始整理思路。
他现在最大的敌人肯定是郑文峰。
但和郑文峰斗,不是最终的目的。
最终的目的,是解决江县的热病、干旱、缺水危机。
得民心者得下。
他能解决这些危机,自然能获得百姓拥戴,干掉郑文峰。
而想要解决热病,就要获得系统给予的奖励——藿香正气汤配方。
赵强、牛明二人,已经押解着邢铁牛去了凉州,应该等上三就能——等等!
陈庚年垂下眼。
郑文峰此人,在江县一手遮二十年,他既然现在已经选择动手,那真的会眼睁睁看着邢铁牛被配吗?
答案显而见,不会。
但县衙如今只有一个李泉,陈庚年这个县令,相当于被断了耳目手脚,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