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岁安坐在右侧,微抿樱唇,秀眉之间尽是深思,她在思虑今日如何把李全送入大牢。
这是一场没有把握的审案。
历来从未有官员因为殴打其女,被状告到镇抚司。
一身褚色圆领孔雀补子的江行危,不苟言笑,疾步踏入镇抚司。
随着他进入,周边锦衣卫神色微微变化,打起十二分精神。
江行危略抬袖手,朝长公主行礼,随后坐上高台,拍惊堂木:“今日本官在此,审理李全殴打妻女一案。”
镇抚司外,围观了不少旁听的男女老少。
有脸上淤青抱着稚子的妇女,也有杵拐杖的老妪、吸着烟斗吞云吐雾的老爷、挑着箩筐的货郎……
“哟,真是稀奇!竟审理殴打妻女案?”
“女人就得靠打,不打不听话!”
“上回我家那口子不做饭,拿烧火钳狠狠揍了一顿,烙印现在还有呢,听话得不得了,像狗一样,见着我就会摇尾巴,跪在地上给我换鞋,要多服帖有多服帖!”刀疤男身侧,站着脖颈处有烙印的少妇,她怯怯地抱着孩子,眼里闪着泪光、有些畏惧。
女子们听了这话,纷纷朝刀疤男投去目光,或怨、或怒、或怕……
“凭何身为女子,就活该被打?”一道清脆质问响起,如火山石掷入水潭,激起一层热浪。
一身萱草紫束腰长裙的扶云卿走来,人群自动为这姿容倾城、气质绝尘的女子让出道路。
那刀疤男见扶云卿非富即贵,当即缄默。
扶云卿看向他的妻子,是一位骨瘦如柴的柔弱妇人,衣领竖起也遮不住深深烙痕,像是男子故意烫在颈处炫耀一般,叫人看‘这是我女人,不服就打!,那种变态的征服与霸道专横,仿佛视女子如活着的物件。
她不是人,只是刀疤男的所有物,可鞭打、侮辱、泄、纾解、生育……
扶云卿再看向其他女子,她们目光里有漠视、同情、忌惮、无助、心疼……却唯独没有,反抗。
再反观男子,皆是一脸习以为常,再也瞧不出别的情绪。
扶云卿压下心中涌起的情绪,面色平静到令人畏惧,语气淡凉:“没关系,你给她烙了多少疤,待会儿就烙在你身上。”
“今日江大人审理殴打妇孺案,曾经被殴打过的妇女老少,皆可以跪在堂前陈情。”
“我将军府嫡女扶云卿,一同跪在堂前,为你们陈情。”
扶云卿略掀裙摆,跪在蒲团上,纤细腰背笔直如尺,犹如风雪里屹立不倒的一株栀子。
栀子四季常开,洁白而野蛮生长,风雪覆之、冰霜不枯。
身后似有跃跃欲试之声。
许是扶云卿言语过于激励人心,也许是气氛鼓动,不少妇女接二连三跪地。
“贱人,你敢跪在堂前,状告我殴打你?”刀疤男狠狠瞪着脖间烙痕的妇人,扬起胳膊作势打去——
那妇人抱着孩子跪地,眼里包着一汪泪,浑身瑟瑟抖。
扶云卿眸眼狠厉地扫去:“你敢?”
堂前,江行危冷脸拍惊堂木:“堂前岂容你放肆?”
刀柄男骇得脸色一变,急忙捂着嘴不说话。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个衣着不惹眼、面容气质都极其出挑的男子,头戴轻纱斗笠,正静静看着堂内,他指尖弹出去一片绿叶,不偏不倚划破刀疤男脚筋。
男子哐地一声,五体投地跪在扶云卿跟前。
其实扶云卿也没料想过,她身后会66续续跪满几十个女子。
有脸上带伤的、也有腿脚不便利的……
李全看着跪那么多人,顿感不妙,看向监审此案的陈御史。
陈御史坐在左侧,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心安。
扶云卿将二人小动作尽收眼底,这是她的筹谋。
第一步,煽动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