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讴歌说完这话,我们都接不下去了,因为我们都知道,茫茫人海之中,再遇到欢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于周举起啤酒罐,说:“嗐,不聊这个了,咱们喝酒吧。”
我和李讴歌也举起啤酒罐,路晓露则端起饮料杯,我们几个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
之后,我听着他们开始抱怨各自工作上的事情,咒骂着各自的领导和同事有多么傻逼。我想,也许这就是围城吧,他们想要脱离工作的烦恼,而我却需要充实的生活。
我又想,也许,我的生活不够充实,只是我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毕业之前,我是我们宿舍之中唯一单身的人,而他们则各自挎着一个心仪的姑娘,腻腻歪歪着,唯独我形单影只。我需要的很简单,就是有个人陪伴,这样就足够了。
我们喝了很多酒,我把我内心的痛苦讲给了他们。李讴歌醉眼迷离地说,不行你丫出去找小姐吧。于周眼神同样飘忽迷蒙地说,班长你说得不对,小江不是性压抑,小江是孤独寂寞冷,小江需要排解寂寞。我对于周伸出了大拇指。于周接着说,小江你要是找不到活人的话,你可以养条小猫小狗什么的。我把大拇指调转了个方向,让它冲下。路晓露说,你们都不对,实际上小江就是看着你们都有女朋友,他也想找一个女朋友受受罪。
李讴歌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对,路晓露说的对,丫小江就是没受过这种罪。”
于周却警惕地说:“班长你说得不对,我觉得有女朋友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你怎么能管这个叫受罪呢……要是司雅在的话,你还敢这么说吗?”
李讴歌说:“你觉得我敢吗……你就不应该带路晓露来,这样咱们哥儿仨就能真正敞开胸怀说真话了。”
路晓露怀疑地看向于周,于周赶紧解释:“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啊,我他妈说的可都是真话。”
我和李讴歌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路晓露则昂着她的圆脸,睇视着我们。
7
郑三牛死了。他从他十楼的家中窗台一跃而下,就像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丢下的铅球一样,做着自由落体运动,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如果不考虑空气阻力和北纬四十度具体的重力加度的话,我会根据我们小区楼层的高度,运用高中学过的那些基础物理知识,计算出郑三牛从他家窗口跃出后直至接触到地面所用的时间——如果他的初度为零的话。
那天,我和于周、李讴歌都喝多了,直到晚上,依然没有缓过来。路晓露则板着脸把餐桌上的残局收拾好之后,在我的指引下,给我们冲了一大壶茶叶,强行让我们三个灌下去,用来冲涮肠胃里的酒精。
我他妈肯定是喝多了,因为我告诉路晓露:“我们家的另外一间屋子还空着,你可以和于周在那间屋过夜,床上的铺盖都是之前我小姨用过的,我估计你们俩都不会嫌弃她,反正你们三个之间也都两两互相睡过一张床……”
路晓露的反应很正常,她怒气冲冲地给了我一个嘴巴,虽然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是也让我脑袋嗡嗡的。于周看到我挨了一个嘴巴,看热闹地笑了起来,于是,他也挨了路晓露的一个嘴巴。李讴歌不敢笑了,其实即使他笑了,路晓露也不会抽他。
路晓露色厉内荏地对我说:“明天就初七了,于周还得上班呢,敢情你不用上班……以后你们要是再这么喝酒,我就不让他来了。”
我指着路晓露笑着对于周说:“你媳妇儿急了。”
于周晃悠着站起,搂了搂路晓露,路晓露甩开他,抱起双臂,噘着嘴,满脸不悦。于周再次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李讴歌斜躺在沙上,说:“大周,你们俩要走就走吧,我不行了,我一步也不想动了……我明天不上班,我们放假放到初十呢。”
路晓露忽然斥责于周:“不行!你要是愿意住在这儿,你自己住,我不管你了,我回去了!”说罢,她从沙上拿起自己的外衣,套上,拎起包,往肩上一挎,怒气冲冲地看着于周。
我不知道于周对她说了什么,让她这么大反应。于周被她这么一吼,酒醒了一半,他赶紧从沙上拿起外套套在身上,挽住路晓露,和我们告别。李讴歌摊在沙上,说了声再见。
我站起,把他们送到门口,客气地对他们说:“回去路上慢点儿啊,不行就打车吧,这边儿晚上的公交车不好等……你们没事儿就过来玩儿啊。”
于周悄悄摆摆手,示意道别,路晓露则没好气地说:“想得美!再也不来了!”然后她拉着踉踉跄跄的于周,拐弯走进了电梯间。
我回到屋里,问李讴歌:“还想吃点儿什么吗?”
李讴歌半眯着眼,冲我摇摇手,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我都快困死了,你给我拿床被子,我就在沙上凑合一宿吧。”
我说:“你丫去屋里睡吧,又不是没地方。”
李讴歌说:“算了吧,那屋不是老夏睡的吗,我去睡不合适……就像你说的,大周他们俩要是没走的话,他们适合去睡老夏睡过的床。”
我说:“得了吧,敢情路晓露那个嘴巴没抽你脸上。”
李讴歌笑着缓缓坐起:“我怎么觉得路晓露以前挺可爱的呀,现在怎么这样了?”
我说:“我哪儿知道啊……行了,你也别那么多事儿了,你就去那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