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生活回到了往常的状态:浑浑噩噩、扑朔迷离。时间合适就去赵昕家入夥,时间不合适自有饭局。群众是热烈欢迎龙语回归的。一个个还特雀跃,都打听著一度是何令他改邪归正。
龙语笑而不答。心想:哦,你们还知道自己邪啊。
相对於他们的邪,龙语更会想到袁振的“正”。
这绝对是他头一次染指这类男人。还几乎,把自己扔进去。幸亏留神一步,悬崖勒马。
他祸害不起他。
一支烟抽完,龙语刚要下地洗漱,想著多少写一会儿小说,电话却没放过他。小四川来的电话:喝啊!
诶好,喝。
喝点儿好。飞了也就不想那麽多了。
大老爷们儿,少点儿儿女情长为妙。
饭局又是乌泱泱一帮人,各路人马齐聚一堂。吃喝嫖赌抽,一样不落。
龙语打了几手牌,运气奇差──钱包里现金本就不多,这会儿都缴纳上去了。恰好马脸说要看演出,决定撤退,龙语附和,曰:我也挺久没看了,一起吧。有人拉著不让走,说龙语不带你输钱就跑路的。龙语曰:不跑等什麽?等输裤衩儿?一旁的长发妹开腔:裤衩儿也行啊,下次义卖我带上,著名编剧的贴身穿著,能拍几个钱吧?你也贡献贡献慈善事业。龙语说:你快别了,我还不够玩儿慈善的邪恶等级。不等他们再纠缠,龙语跟马脸走了。
马脸早年间玩儿摇滚,算是顶有名气,但龙语绝逼不想跟他一起看演出──怕新生代小年轻儿的酒瓶子连他一起问候。
於是到地儿,各走各的。
一个人,来杯酒,往个黑暗角落里一站,不年轻了的龙语也可以当作自己还年轻。好吧,至少看上去,还年轻。
瞪著眼睛瞅著舞台,有新有旧。哪里也逃不过长江後浪推前浪。前浪呢?死在沙滩上呗。要不熬出头,要不挺尸。
第三杯酒下肚,龙语挤出来,去了吧台。再来一杯回来,舞台又换人了。
这个他熟。乐意不乐意的,他们的演出他没少看过。
注视著舞台上弹著吉他对著麦克风的男人,龙语的魂儿有些发飘。台上人唱歌的样子,他必须得承认,委实相当迷人。
要说上次他没能撼动他,大抵正是因为,他没有开口唱歌。
人群雀跃了起来,喊声、口哨声、摇摆的手臂……
龙语想,他站不上更大的舞台是他太倔。
人有没有才华,通常一眼他便能分辨。
他有。
据他所知,这位并非没有接洽过唱片公司,该说与他接洽的不算少。但商业与艺术,他还没学会平衡。环境过於单纯,令他认为音乐停留在这样的舞台上也没什麽不好。
傻小子。
他实在很像年轻时代的他。
初生牛犊不怕虎。
傻到一定份儿上去了。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跟音乐厅。可以算不欢而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然而此时此刻,流水似乎又蠢蠢欲动了。
那之後,他也给他打过几个电话。龙语都没接。没接也没挂。你看,这就是他。从来不把路堵死了。
龙语离开了演出现场,又加了一杯酒,走出pub,往墙上一靠,守株待兔。
手机在口袋里响过几次,都被音乐声盖过去了。来电的这位也算背,龙语这会儿能听见了,他又不打了。
任伟出来是半个多小时以後,他跟一些认识的朋友说著话。龙语站在远处,看著那帮热情的孩子看任伟的眼神,有点儿不屑。
後来任伟大概是要去买烟或者酒,一人走上了便道,在路边等红绿灯。龙语迈开步子动了。
他走到他身後,拍了他的左肩,却站在他的右边。
任伟回头,什麽也没看见。而後就听到了龙语的笑声。
“你丫真烦人,总来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