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苑无地自容。
散会后,只剩司徒苑和父亲待在杏枝观大堂中。
“女儿,你怎么回事儿?自去年从后山回来之后,就心不在焉的。”司徒礼单刀直入道。
“我早就想问了——”
“如果是对那件事的处理结果不满意,你说;如果是白家哪个门派有人欺侮你,告诉为父就是。”
司徒苑摇了摇头,依旧坐着未动,还喝了一口茶。
“到底是何事?”司徒礼声音明显提高了。
司徒苑有些畏惧,她原本不想清谈会结束就走,就因为害怕回去后,父亲又对自己下毒。
毕竟,被司徒礼从小毒到大,她已形成了极大的恐惧;但凡有一点点机会,她都想忘掉同各种蜈蚣蝎子老鼠待在一个小屋里的日子。
那时候,她次次疯狂地拍门,一边哭闹着要“我要出去”,而父亲不闻不问,仿佛没有这个女儿。
如果她不靠自己学会解毒,很可能会死在某一年,和其他司徒家的孩子一样。
这就是司徒礼教学的方式。
他们司徒家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
要么在过程中被毒死,要么你就靠自己,活下来。
现在长大了,司徒苑不需要再经历这些了,只是一想起来,她就会被无穷无尽的后怕裹挟。
…………
“什么?你……你对白双雁用了蛊?还是‘百日穿心’?”
司徒苑本来已经站起身来,却被父亲一巴掌打回椅子上。
脸上火辣辣的,是一种属于麻木的疼痛。
她终究不敌过往的恐惧,提前把偷不消魂药方的事儿对父亲招了。
“你糊涂啊!女儿!”
司徒礼痛心疾地在房里踱步,一会儿双手摊开,一会儿又合上。
“没事的,父亲。”司徒苑对自己还能保持冷静十分诧异,“双雁师父不会说出去的,那可是‘百日穿心’。只要我定期给他解药,双雁师父不仅会保持原状,白家人也不会觉。”
司徒礼望了她一会儿,神情变幻莫测。
他冷笑道:“你先是拿蛊要挟了白双雁,又用偷走的不消魂和王家合作,还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
司徒苑沉默了。
“好,好。年后再教训你。”
因为上元医斗大会的诸多事宜迫在眉睫,少不了司徒礼,司徒礼不得不暂时搁置女儿捅的大篓子,先去办事儿。
走之前,对司徒苑撂下一句:“不许来医斗大会,也不准去花神节。初一到十五都给我关禁闭!我让你出来的时候再说。”
是司徒苑意料之中的结果。
她也没多言,三下推掉了小伙伴们的邀约,谎称闭关修行,在大家都喜气洋洋过节的时候,独自冷冷清清回到钱塘。
三十晚上这天,母亲等人已经回苗疆过年了。
远方家眷从西南寄来的特产也没拆,两个柿饼和冷粥放在桌上一筷子未动,司徒苑则蜷曲着躺在塌上,头闷在被子里。
窗外传来稀稀拉拉的烟火炮竹声,偶尔有孩童欢闹奔跑着经过。
至今生的这些事情,根本干扰不了她,司徒苑只会越来越想做出「万年春」。
只要做出来了,王兰仙或许会兑现诺言,让她往上走一走——至少,她会比现在好得多,而不是活在父亲的眼光中、活在须臾派的期望下、活在白家人的重重压制之内。
也不需要每当看到白长庚师兄这样的人,就领悟到命运的酸楚,一回又一回地。
她一定要做出「万年春」。
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