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呈之站在洛羲之身侧,沉默了一下,而后缓缓道:“剩余的敢战士,我要全部带走,城中十二岁以上青壮以及战马,都要随我出,洛氏嫡系子弟亦如此,除十二岁以下者,无论男女,全部要随军,大概三万人。”
自祖宗保佑消失后,洛氏女失去了天生八十的武力,但依旧有卓绝的才情,可以作为随军的参谋。
最重要的是,她们体内流着洛氏的血,她们眉心依旧篆刻着圣痕,正如持千里道剑的洛玉,受神临而持五雷正法的大祭司,崩摧胡人天命,催动神器,不弱于男子。
在牺牲这方面,洛氏女不会让洛氏子专美于前,青天洒血,仅此而已。
嗯?
洛羲之闻言后,瞬间转头望向洛呈之,眼中是满满的疑问,他没说话,洛呈之却知道他要说什么。
整个凛冬城男女老幼不过十万人,十人抽一都无法长久坚持,基本上是你死我活的打法,其余四国都是百人口抽一。
当然,凛冬城现在不是国家形势,从实际上来说就是部落,不需要大量脱产的官吏,可以全民皆兵,可以女子从事生产,渔猎、种地。
但三人抽一,这依旧太过于过分了,几乎会将凛冬城抽空,这一战打完,凛冬城可以宣布直接毁灭,甚至就连延续都难以做到,寒冷之地,本就子嗣艰难,生育低下。
洛羲之是个优秀的医者,自然是个优秀的人口学家,他只略微盘算,便沉声道:“兄长,绝对不行。
如今凛冬城中,将老幼排除掉,即便日后渔猎种地都由女子来做,但还是不够,必须要有男子在,十二岁太过了。”
洛呈之拢在袖筒中的手一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未曾松口,而是咬着牙轻声道:“出征草原,人太少担心不够用,诸国五十万大军,能与草原交战者,有三十万人,就算是行军者有能,我洛氏出征,责任重大,要破胡人天命,若是付出无数的代价后,没能破碎胡人天命,那该怎么办?
十二岁以下的男子都留在凛冬城,最多六到十年,凛冬城年轻一代就能恢复,过上几十年,等如今这一批人都去世,也就好了。”
洛羲之摩挲着手掌,过了许久还是坚决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十五岁,这是家族以及所有人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见到洛羲之再一次否定了自己,洛呈之用力抓住洛羲之的手臂道:“羲之,你不要妇人之仁,生死存亡的关头,要有舍弃一切的念头,我才是军务主管,你要配合我!”
洛氏此番出击,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攻破胡人天命,天命不落,一切虚妄,洛呈之永远谨记着这一点。
洛羲之一指点出,洛呈之就感应到一件神器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四时之神。
洛羲之肃容道:“兄长,有些事的结果是不能预料的,那就不要去做,尤其是人口之事。
这件神器,名曰四时之神,这是家族目前所存留最强大的一件,能呼风唤雨、驱驰霜雪,是能够改变天象的神器,当年昭圣王用之于草原上召唤天灾,推迟了匈奴的国运和天命。
但兄长要谨记我们不是代素王意志行走人间的昭圣王,这件神器过于霸道,但凡动就要洛氏之血,且耗费家族底蕴极多极快。
昭圣王用之能让整个河套降下大雪,同样的底蕴消耗我们是做不到的,每一次使用都是家族所不能承受之痛,定要谨慎。
我会在凛冬城,时刻关注家族底蕴的变化,必要时刻会回收这件神器,人命珍贵,用神器和底蕴来消磨胡人天命,或许是更合适的。”
洛呈之手中握着四时之神欲言又止,他紧紧握住而后踌躇道:“如今家族神器已不算多,底蕴亦不深厚,这个时候使用,是否不妥。”在千里符和五雷正法使用后,洛氏已经基本上没有能够震慑的神器,唯有四时之神还比较有震慑力,但如果现在使用,一旦底蕴不足,四时之神的威慑将大打折扣。
武力衰微,神器无踪,洛氏还拿什么来抵抗未来的灾难。
洛羲之强行笑道:“先祖高瞻远瞩,迁徙辽东,家族如今待在这远离中原的辽东,没有人能威胁到凛冬城,至于些许胡族,此番诸国灭胡后,不值一提,大不了就是一百年、两百年后再出世,等现在所有的王朝国家全部落幕,我洛氏再临天下。”
一百年、两百年。
在遥远的三代时期,还不算是什么,但自秦朝开始,这是一个王朝存在的时间。
强如先汉,也不过是两百年,后汉甚至不过一百多年,若洛氏真的在辽东封城百年,两百年,出来的时候,如今的这些王朝,恐怕都已经化作尘土。
洛呈之闻言略微放下心来,洛羲之说的到也不算是有错,凛冬城很是安全,远远比曾经的昭城安全,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感慨道:“羲之,我这便走了,若是素王垂怜,我们就在九天之上再见,若是素王依旧无踪,我们就在黄泉下相见,为兄将于彼岸,等着所有人。”
洛羲之把住洛呈之的手臂,他想说些什么,但却完全说不出话来,眼中聚满了泪水,洛呈之明白,没再说话拍了拍他的手臂。
他走出院门的那一刹那,屋中传来了洛羲之悲痛至极的恸哭声,洛呈之眼中满是坚定的望了望湛蓝的晴空。
屋中,洛羲之直接瘫靠在桌前,滚烫的茶水被撞得有水流出,他的妻子和女儿从里屋急匆匆走出,一人连忙找抹布擦拭,一人见将他揽在怀中急声问道:“夫君,这是如何了?”
洛羲之颤抖着说道:“兄长去赴死了,好多族人都要去了。”
他女儿擦拭水迹的手停下,张张嘴轻声道:“伯父……”
“那本该是我的命数啊。
兄长本是伯父之子,当留于凛冬,坐镇家族,而我本该随军而行,去面对家族劫难,伯父将家主之位传于我,予我以大任,这是我之幸也,这是兄长之大不幸也。
及至此时,阖族而出,兄长奋先,再无回转之日,他的死,岂不是我的过错,这难道是命数若此,这……”
他的妻子这才知晓为何自己的夫君会恸哭,原来是认为洛呈之代自己而死,她连忙慰声道:“夫君,人生于世上,各有其所任也,伯父使夫君为公,足可见夫君之能,于族中有大用。
兄长有征战之能,于是伯父使他为将,夫君有医者之能,于是伯父使夫君为家主,若是相换,于家族反而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