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呈之沉闷的声音响起,“既然你提起素王,那便回答你的问题,夏夷不两立,王道不偏安,你们统一草原,侵入西域,烧毁神庙,是一定会进入中原的,与其如此,不如我们先来找伱们,将你们扼杀在萌芽中。”
慕容贺闻言朗声笑道:“我大夏不曾想要烧毁神庙,那是神庙大祭司自己所点燃的,所谓夏夷不两立,贵人可真是多忘之人。
我学经典时,曾闻贵洛氏之前身乃是周族,周族,西戎之人也,姜姓,羌人也,中山,白狄也,岭南交州,越夷也,燕国皇帝,我之同源也,俱为贵夏。
何以今日轻我北人,且君视我之衣冠,察我之言语,观我之所为,实贵夏而略无夷风,何以竟以夷鄙我哉?”
洛呈之本以为这会是一场直接的战争,却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事,鲜卑贵族貌似有些不服,讲出了一套一套的道理。
洛呈之相信慕容贺话中的言语是诚心的,他相信慕容贺是诚心诚意的想要成为一个汉人,成为一个素王麾下的诸夏子民。
这是一种文化上的自信!
诸夏的文明就是如此的瑰美,诸夏的文明就是如此的璀璨,诸夏的文明就是如同煌煌的大日,在吸引着整个四夷。
在大汉如日中天的那数百年中,太多的四夷来到长安和洛阳,乃至于昭城,然后就再也不想离开。
谁也不想回到那个没有文明的世界。
谁也不想回到那个黑暗的世界。
蛮夷的本性就如同野兽,这是因为他们的生存方式就是野兽的弱肉强食,而不是基因骨血有什么问题。
只要现在洛呈之答应慕容贺,慕容贺甚至能立刻跪在凤凰王旗下,跪在素王神庙前,唱起那最古老的神圣颂曲,而且洛呈之确定慕容贺一定会唱。
这就是诸夏!
无论鲜卑现在再如何强大,文明的旗帜始终都在诸夏手中,他们以夏自居,绝不允许自己被称作蛮夷,那将是最莫大的羞耻。
但洛呈之环视了一周鲜卑之军,依旧是那副胡人习气,摇摇头开口道:“若是今日你愿意投降,我洛氏可为你冠诸夏冕,但这不可能,你不会愿意,鲜卑贵族都不会同意。
你说我为何将你们称之为夷狄,很简单,因为你麾下尽是夷狄,莫说你本就胡汉难言,纵然是个汉人君主,麾下尽是夷狄,他也终究不可避免的要走向狄胡之状。
你现在喜爱汉的文化,但那是因为你现在不势单力孤,有朝一日你为了和麾下的士卒亲近,为了和你的子民亲近,着胡服、言胡语、行胡事,那就是不可避免之事。
一人为夏不是夏,举国为夏才是夏,草原上不会有夏,强大的草原上也不会诞生夏的土壤,强大的军事帝国中不会诞生夏,不打断你们、不打死强大的鲜卑,夏就永远不会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洛呈之的声音并不如何激烈,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平和,就这样如同温水般温润的将一番话讲给慕容贺听,但慕容贺却再也没有办法保持自己脸上的笑容。
他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如今鲜卑的强大有他的一份功劳,自然能够听得懂洛呈之的话。
洛氏对一切都洞若观火,对鲜卑的现状,对汉人的现状,甚至认可鲜卑的这种汉化,并且愿意承认这种汉化,但不行!
洛氏认为只要鲜卑夏国这个强大的国家还在,鲜卑最底层的百姓就不可能汉化,上百万人聚集在一起,生活在草原上,用游牧的方式去生存,怎么可能汉化!
慕容贺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贵人是想要击溃整个大夏,而后将整个鲜卑的族名都彻底抹去,以达到汉化的目的,真是狠啊。”
洛呈之淡淡问道:“你很在乎鲜卑的族名?”
慕容贺摇摇头道:“自然不在乎,在我夏国中,甚至已经有一些贵族,准备主动改为汉姓,我慕容本就是汉姓,倒是不需要改,贵人难道看不出来,我大夏同样是积极汉化的,百多年后,无论草原中原,天下俱为汉人,为何就如此的针对我大夏,难道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事?”
洛呈之缓缓将手中头盔戴上,语气终于铿锵起来,“胡汉的融合或许是天意,正如在邦周时期,一千年的交融般,但你知道邦周死了多少人吗?
由你鲜卑夏国所主导的融合会死多少人,我不知道,但你麾下的这些杂胡,各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禽兽,我洛氏决不允许这些人进入中原。
如果融合是苍天的意志,如果天命是不可阻挡的,如果注定要血流满地,那血腥的代价还是由你们来承担吧,让胡人用自己的血,为他们的后裔求得进入文明的机会!”
这是最后宣言!
慕容贺沉默。
战争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矛盾,当矛盾不可调和的时候就会生战争,而洛呈之用最简短的语言,告诉了慕容贺,为什么即便鲜卑贵族也抱着汉化的心思,但这一场战争还是会生。
因为任何的融合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秦国试图融合六国之人,没有成功,直接爆炸,汉朝花费了上百年的时间才成功。如今的燕国刚刚从辽东归来时,从辽东迁徙来的百姓和本地的百姓之间,冲突有多少?
数也数不清。
死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