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魏国不一样,魏国有益州,就能够在长江上游操练水军,就能够顺着长江而下进攻梁国,当年楚国面对秦国就是这样被动挨打。
所以收回益州一直都是梁国的大计之一,这个大计甚至还过取得青州等地。
但益州,易守难攻,尤其是江东面对益州,更是以低打高,以下攻上,实在是难以攻克,但现在魏国的动乱给了梁国机会。
在军事上萧衍相当的有言权,他叹息道:“即便是魏国有动乱,但益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这个机会可不容易啊。
即便是朕亲自领兵,也没有把握能够攻入益州,当初楚氏丢掉益州实在是太过于无能,导致我大梁现在如此艰难。”
洛显之闻言却认真道:“陛下,臣虽然对军事不是非常精通,但纵观史籍,有多少攻城的战争,是真正的攻下城池的呢?
上兵伐谋,中兵伐交。
最下策才是真正的攻城,现在魏国中有动乱,益州本来就是魏国的粮草之地,这里是曹髦的亲信在镇守,而且还有益州本地的士族。
现在曹髦在长安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朝廷还没有找到杀皇帝的凶手,这让曹髦的亲信如何去想,据说死在长安的士族也有不少,那这些士族又会想呢?
镇守益州的人会不会担心被现在主导长安的曹承嗣所报复呢?
臣以为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完全可以将益州直接策反过来,而不是死伤无数的军士,还不能顺利的攻下。”
萧衍闻言点点头道:“灵秀,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真的能如此收回益州,朕一定给你记大功一件,之后朕再给你加官进爵,就没有人能够说得出什么了。”
江东洛氏已经是公爵,在爵位上肯定是加不了,但食邑是可以加的,而且洛显之现在的官职还不算是高,如果能有收回益州的大功,那不仅仅萧衍直接任命他为尚书令的影响会全部消失,甚至就算是再往上加一点官,也是能够被接受的。
洛显之则不在意这些东西,于他而言,这些东西都是注定会得到的,那便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他所想的唯有自身功业的建立和梁国的兴盛,以及他所能给后世所留下的东西。
洛显之在萧衍有些诧异的目光中跪拜在地上。
这样的大礼是洛显之极少才会有的,这个时代君主和臣子的关系也没有这么差距大,尤其是洛氏和萧氏之间。
洛显之高声道:“陛下,魏国之事,臣深恨之,弑君之事,极恶。
臣出自洛氏,自幼便受族中教导,这等大事,将会使天下道德大坏。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臣敢肯定,现在的魏国小皇帝,绝对不可能长久的坐在这个位置上,魏国中的动乱就要从现在开始了。
臣很担心大梁也变成那副模样,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迷信军队的力量,都迷信士族的力量,但却不知道掌握这些东西的本质。
臣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能力,只希望陛下能保持现在的初心,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差,这世上的忠臣也没有那么少。
大梁的思想风气从现在开始改变,就能够成为诸国中的清流,只有文明才能够使一个国家长盛不衰,只有道德才能够使一个政权稳定不乱。
臣很担心陛下陷入那种一切都要使用权术的境地,这种东西,就由臣来用吧,陛下只要团结国中众人就可以了。”
萧衍从未见过洛显之这么认真的模样,从未见过洛显之说这些腐儒之言,在他的印象中,洛显之是个手段非常凌厉,天赋绝的执政者,是洛有之最好的继承人。
但是现在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洛显之就这般出现在他的面前,萧衍突然知道了什么叫做“我心光明”,这个词大概就是用来洛显之这样的人的。
他的手段那么凌厉,甚至称得上是狠厉,面对政敌基本上是砍瓜切菜一样的横推过去,毫不犹豫的让无数人或者死去,或者流放。
但他的心却这样的光明,正如他刚才所说的那样,有理想在其中。
萧衍感慨道:“朕曾经有青云那样的臣子,现在有灵秀你这样的臣子,朕大概是最幸运的那个人了。
希望你我君臣能一直携手,就这样。”
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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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北朝时期,时人普遍认为是魏国大将军曹林弑杀了魏悼帝曹髦,我们知道并非如此,但曹林身为弑君者,却并未受到惩罚,甚至他的儿子还籍此位居辅政,这是一个极坏的榜样,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新一轮的道德崩坏从此而始了。
笔者所在意的点则是在一部当时的典籍中有一位亲历者记录了一段文字,“时曹承嗣曰:‘洛氏已没无为振作,青史变作,仅此而已’,吾哀叹而不能言。”
这样的感慨,证明这件恶性事件的生,与洛氏消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敬畏已失,道德崩坏!——《诸夏裂变·洛氏消失之后